一塊!在這事兒上,他開竅快,順著就把十塊說成了一塊。倆人互相看了一下,樂了。一塊就一塊,陪你玩兒痛快!開始許小虎手氣還真不錯,果然翻過來了,不大一會兒功夫,連續收回來三十塊。
再往下,可就沒他的戲了。他的運氣再也不來了,呼啦一下,差不多二百塊錢就沒有了。越是這樣,他就越急著撈回來;越是急,越是輸得慘。他的眼睛越來越紅,臉色越來越白,直到輸得再也掏不出十塊錢來,他才傻眼兒了。可怎麼回家去,車票錢都沒有了!
其實賭場上的人還是很仁義的,如果他開口向他們要個票錢,那兩個人是會給他的。但是他拉不下那臉兒,大話也說出去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挺住,不能讓人看不起。有一刻他差一點沒有把他的姑姑姑父拉出來賭上,他是要讓他們知道他在陽城可不是個讓人瞧不起的主。現在讓他回頭向他們開口討錢,像個鄉下癟三似的,他才不幹呢。
許小虎出了浴池的門,把口袋裡最後兩塊錢買了燒餅吃了,他這一天還是早上吃點東西,肚子早就餓了。一口氣吃了四個燒餅夾老鹹菜。吃完了才開始犯愁,這天都快黑了,他把回去的錢給弄沒了,讓他到哪裡去?
許小虎踟躇了半天,只好往姑姑家走去。其實,為他在這座城市裡瀟灑壯膽子的不是他口袋裡的錢,而是他的姑姑。
許小虎把姑姑家樓前的草地都給踩爛了,他像一頭困獸,竄來竄去無謂地消耗著自己的精力和體力。那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姑姑家是亮著燈的,有人。可許小虎不敢上去。有人從樓裡進來或者出去,都匆匆忙忙的好像有急事追著似的,沒有人看他。偶而有一個人朝他瞟上一眼,立刻就警惕起來,甚至站下看了他一會,然後匆匆進去了,好像對他產生了懷疑。許小虎低頭看了一下,想到可能是手裡拿著為爺爺奶奶買的那把錘子,讓人家起疑了。他苦笑了一下,心想,我他媽是不是像個撬門的小偷啊?
他覺得他不能再等了,不論姑姑會怎麼樣,他必須得上去了。
許小虎的心劇烈地跳著,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躡手躡腳地走過路,深怕驚動了誰。姑姑家住三樓,他覺得明明還沒有走上幾個臺階,卻一下子就到了。鼓了勇氣要敲門,裡面卻不知道在幹什麼,咕咚響了一下。許小虎以為有人要出來,拔腿就往樓下跑。邊跑邊扭頭往上看著,剛走到一樓的樓梯,猛地撞在一個人身上。那人伸手去抓許小虎,並張大了嘴巴要喊。許小虎想都沒有想,掄起手裡的敲骨錘打了過去。
那個人倒在地上嘴巴還是張開著的,那聲音卻始終沒有發出來。許小虎看看地上的人,還有從腦袋上慢慢流出的血,他突然之間清醒起來。他就那樣站了足足有半分鐘。
我敲人腦袋幹什麼?我又不是搶包的!
搶包的這個念頭一出現,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直到這時他才看到這個人手裡是提著一個小手包的。他意識到只有這個包,能把他從目前的困境中解脫出來,就立刻伸手去抓那包。那人的手卻死死地抓住包不放,他是硬把那手給掰開的。幸虧是掰開了,如果掰不開,他也許會找個東西去砸,不惜把那隻手敲斷。那一刻他完全是瘋掉了。
許小虎沒有在城裡停留,他不敢去車站,直接往城外奔去。電影錄影看得多了,他可是知道那些公安的厲害,他們往往出不了一頓飯的功夫,就能把犯罪分子給抓住,五花大綁地塞上警車。他不能在城裡等著被他們抓,他得跑,跑到城外他們也許就沒有辦法了。許小虎萬幸,他就那樣驚恐萬狀地奔跑,手裡還死死地抓著一個顯然不屬於他的小包。他沒有碰上巡警,他甚至沒有碰上警惕性高的城市居民。對於一樁突如其來的罪案而言,這個不設防的城市顯得是這樣寬容。
許小虎是在農民的麥秸垛裡過的夜。他不知跑了多久才看到這些麥秸垛,他到了那裡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他把頭拱在麥秸垛裡哇哇地大哭起來,他覺得他是受盡了委屈。他死命地用鼻子去嗅那新鮮的麥秸,把臉貼在那麥秸上,那一刻他就把麥秸垛當成了他的爹孃。那清香的氣味兒像是他孃的體香,也像是他爺爺奶奶他爹身上經年不散的土腥味兒。他哭夠了,在它們懷裡穩穩地睡了一覺。
醒來天光已經大亮,麥秸垛被初升的太陽鍍得金黃。剛種了秋,小苗兒才露了個嫩綠的頭,田野裡是一片的寂靜。剛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許小虎還以為自己是在夢境裡,看到了手腕上掛著的那個包,才讓他警醒過來。他四下裡看了看,直到覺得安全了,才抖索著手把包開啟。裡面只是一堆檔案紙,和一包煙,一個打火機。他又想哭,卻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