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笑,彷彿是熟識了多年。
已經是秋天,天終是有了些涼意。兩個人撐了一把傘走在狹窄的巷子裡,風是濃濃淡淡地吹,把一星半點的雨絲撫過來又弄過去。王祈隆像發著寒熱一樣輕微地抖起來,他的手和腳那一刻都是沁涼的。他的腦子裡驚詫地環繞著一個完全和事件無關的問題,他的生活裡將會發生什麼重大的變故嗎?
冬天來了,王思和不小心害了一場流感,差一點沒有把老命給搭進去。王祈隆自打那次見過面,心裡總是牽掛著的。碰巧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安妮在那邊哭得一死一活的,那一刻好像她和爺爺真的是孤苦伶仃沒有人管顧似的。王祈隆最受不了這個,眼睛竟然也是熱熱的,心裡自然更是不必說了。
其實安妮當時只是想哭,哭是一個單身女孩的小特權,時不時地就要拿出來行使一下。哭過了,也就算完了,根本是不計物件和後果的。她哪裡知道,一個女孩的哭,對於一個男人來講,幾乎就是求救的吶喊。安妮更沒有想到,王祈隆會專程飛過來。幾個小時後,王祈隆從天而降,出現在安妮和爺爺的面前。傻丫頭這次才是真的哭了,她是那麼自然地撲過去歡呼著擁抱了他。
王祈隆雖然在臉面上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但心裡卻被那極情緒化的一擁弄得電閃雷鳴。
王祈隆這次去北京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去了三天,三天裡日夜守護在老人的病床前。老人一會清醒一會糊塗。在他清醒的時候,王祈隆本來想著問他一些心裡已經憋了很久的問題,但看到老人虛弱的樣子,又忍住了。畢竟是年齡不饒人了。
王思和一輩子沒有結婚,什麼原因沒人知道。兒子是他在解放後收養的烈士的遺孤,兒子和媳婦都是學醫的。媳婦是上海人,媳婦的舅舅在美國,剛剛開放,她就移民去了美國。兒子去了一陣子,卻又回來了,說是不想把老人自己撇在中國。兒子不去,媳婦又不願意回來,時間長了只好離了婚。安妮的爸爸再婚後仍然定居在上海,又在那裡和新夫人生了一個女孩。老人怕安妮受委屈,一直不讓安妮和他們住。安妮的媽媽現在獨自生活在美國,倒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再婚。她每次回來看安妮,都試圖把她帶走。安妮堅決不同意,她是離不開相依為命的爺爺。
安妮在電話裡對王祈隆說,我就是爺爺的眼珠子,是爺爺的掌中寶,是爺爺的開心果。我爺爺啊,是強迫我做了他的關門弟子的。我是他帶的最後一個博士生。
安妮開始只是沒事給王祈隆打電話閒侃,後來就真的把王祈隆當她的哥哥了。爺爺有個小病小痛的,打個噴嚏咳嗽一聲她都要給王祈隆彙報。
北京那邊真是有了什麼事情,王祈隆就打電話過去,安排人給幫助解決。本來老人是有車子的,公車私車都有。但王祈隆還是讓住京辦事處專門給他固定了一輛豐田麵包車,只要王老先生有什麼事,等不到安妮張羅,事情已經迅速給安置妥當了。
安妮始終不明白,一個小小的市長王祈隆,就在河南坐著不動,怎麼能調動北京的人幫她解決那麼多的問題?她不知道,這個扔在北京城裡幾乎看不見的人物,他的能量是哪裡來的?按照平常的慣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一個小地方的市長是很讓北京人有些不屑一顧的。但是王祈隆這個市長,卻是讓安妮跌了眼鏡的。讓安妮跌眼鏡的不是王祈隆的權和錢的問題,實際上那點小權力、和大方的花錢,僅僅是一部分,甚至是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王祈隆身上的那股子氣,大氣或者是男人氣,這是安妮身邊的那些京城爺們身上所缺少的。或者說是不一樣的。
王祈隆只是在節假日打過去一個電話,關心一下老人的身體和健康。安妮是瞅個空兒就打過來,她總是對這個新結識的哥哥有說不完的話題。她把爺爺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通通學給王祈隆聽,卻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情。這個在爺爺精心呵護下,沒有受過一點委屈成長起來的安妮,在王祈隆的眼裡就像一杯純淨水,晶瑩剔透,沒有遭受過任何一點時世的汙染。
說安妮是在爺爺的城堡中長大的,一點都不誇張。因為有這樣一個爺爺,安妮從小到大沒有為任何事情憂過心。安妮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讓人為難的事情,安妮更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讓人過不去的事情。她幼兒園的小夥伴羨慕她的玩具,她就把嶄新的玩具送給她們;她中學的女同學欣賞她的新衣服,她就把衣服脫了給人家穿;在大學裡,她隱隱約約知道了什麼是貧窮。她大學同宿舍的女生因為缺錢用而偷偷哭泣,她把身上所有的錢拿出來送給她。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哭,為什麼不可以讓家裡再寄來一點?安妮長到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