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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那天含含穿了粉色織錦緞子旗袍,邁了小步,走得嬌喘吁吁的,越發把一個十七大八的女兒家招搖得嬌嬈萬分。克凡看她的眼神都變得怪怪的了。

到了舅舅家裡,含含已經出了一身小汗,撒著嬌喊口渴。克凡等不得下人走開就在她的粉臉上啄了一口。等茶水和點心上來,克凡就吩咐下人,不招呼不要再過來了。

掩了門,兩個人馬上偎在一處。含含喝了水,嚷著要看新房。這舅舅是外婆家的老兒子,上個月剛結的婚,屋子裡的喜氣還很濃郁。東廂房裡婚床還是嶄新的,銅床是西式的,不帶頂,床頭架子上面鏤刻著一對摟著親嘴的外國小人兒。含含贊他們新派。克凡就說,我們就買一張比他們還新的。

含含噘著嘴說: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我天天想你,好像這一天漫長得永遠也來不了一樣。

我的父母已經同意了,等仗停下來,他們就去提親。趕得快了說不準明年還來得及抱上BABY呢!

你要死呀你!含含去打,克凡順勢把她摟倒在了床上,兩個人就在床上滾,把個銅床弄出一片好聽的當當的聲響。

含含後來想起,是克凡解了她的旗袍釦子。她拒絕他,克凡就在她身上瘋狂地吻,眼淚都下來了。他說,含含,現在是戰爭啊!說不定我們永遠都不能再見了啊!如果得到了你再死,我就算有了一個完美的人生了。

含含就去捂他的嘴,然後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

事兒完後含含就哭起來。她不是為著自己失了貞潔,也並不是擔心後來的事情,她只是疼得哭起來。含含十七歲了,十七歲的含含其實還只是個孩子。

床上弄得如鮮血梅花。克凡把含含的頭攬在自己的胸前,說,含含!我的含含!我的!

含含停住了哭泣,驕傲而又壯烈的笑容出現在臉上。她看著克凡的眼睛,嗲著聲音說:你的爹孃一回來你就得讓他們去我家提親!

哦。克凡這才想起來什麼,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湖綠色的翡翠鐲子來,戴在含含的手上。他說,這是母親讓我送給你的。放心吧我的小傻瓜,在我心裡你早就是我的小妻子了。他們等得及我還等不及呢!

兩個人抱在一起瘋瘋癲癲地說了大半天的親熱話,說得動了情,就又瘋著做了兩次。一次是克凡要的,一次是含含要的。他們覺得只有這樣才最能表達彼此的熱

愛。在將被戰爭的洪水淹沒的前沿,他們的做愛更具有了誓師般的悲壯意味。含含摟著他,被他的激情澆灌得死去活來,覺得她和他是透了骨的親,她這一輩子都只做他的女人了。

含含是被槍炮聲震醒的,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躺在克凡的懷裡睡著了。她醒了,身邊卻不見了克凡。

含含走到院子外面,她看到了城南已經成了一片火海。她立刻就哭起來,那是她家的方向。家裡怎麼樣了?爹孃他們在幹什麼?從來都是爹和娘為含含擔心,含含還沒有為他們揪心過,現在她突然間知道這種滋味了。她想她得趕緊回家,她甚至有些後悔偷偷從家裡跑出來。

她看見門口掛著的克凡的外套,想著剛才兩個人的纏綿,想著剛剛說過的上刀山下火海都不能阻止他們的話,臉兀自紅了起來。

舅舅家裡的下人在外面等她,見她出來,連忙出來攔著她說,克凡少爺交代了讓你等他。他出去辦點急事,辦完就回來接你。

那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我的父母,哪怕再回來都行。拜託你們給喊輛車好嗎?

小姐,到處都在打仗,滿大街都是日本鬼子。車伕跟著少爺呢。外面哪裡能叫到車?

我多給你們錢,好吧?她走到下人們跟前。

哎呀我的小姐,你給金子都沒人敢拉你啊!

對突然而來的變故,含含這才害怕起來。她不知道所謂的戰爭,竟是這個樣子——這麼具體,這麼不近人情,這麼不好玩兒。

含含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因為她是個千金小姐,所以她的哭在那些個下人面前更具有了穿透力,或者是震懾力。她的眼淚讓他們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壓力,可是誰也不肯說出怎麼辦是好。

含含把淚眼定定地盯在一個四十幾歲的漢子身上:求求你,送我回去好嗎?

那是一個木吶的看起來很善良的男人,黑紅的臉膛,闊背寬肩,像個北方人。

漢子不說話,心被她的眼淚泡得軟軟的。也說不定,家裡同樣有個這麼大的女兒。他轉身看了看其他幾個人,末了下了決心似的說:來吧,家裡就只有拉煤的板車,你就遷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