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當年縣處級和科局級家屬子女,農轉非的農轉非、安置工作的安置工作,幾乎都給辦了,而作為縣委常委、縣委辦公室主任的徐春富,為何他的夫人反倒至今是農業戶口呢?
也許是感覺到他們二人的驚訝神色,特別是公孫龜年寫在臉上的異樣神色,徐春富一邊用手撕扯著香菸盒上的封口金線,一邊說:
“她一個農村婦女,又沒文化,能幹個啥?負責家政也是革命分工嘛!老實說,在河陰時,不是沒有機會轉成城市戶口並安排工作,那時縣處級和科局級幹部家屬子女大都解決了,但我沒讓解決。不是我不想解決不能解決,是心裡覺得解決了不是滋味啊,多一個人吃皇糧,老百姓就多一份負擔啊!屁大一個河陰縣,你看吃皇糧的有多少?你們現在搞扶貧,住在河陰鄉下,也都看到了,即使現在,老百姓過得那都是啥日子?”
公孫龜年彷彿突然發現了另一個徐春富,徐春富這幾句話,讓他心中一陣激動,眼都有點要潮了,急忙掩飾性地端起水杯喝茶。
白東明接著問徐春富:“孩子們呢?”
提到孩子,徐春富臉上頓時放出光彩,一邊給二人抽出煙來遞煙,一邊說,“老大是女兒,正上北師大,讀研哩。老二是男孩,去年剛考上省農大。老三也是女孩,還在河陰上高中。說起來,孩子們都還爭氣,原來也都是農村戶口,小女兒和她媽至今也還是。”徐春富說著,嘆了一口氣,“孩子們雖爭氣,也不無怨氣,怨他爸沒本事哪,連個農轉非戶口都給他們轉不了!其實,他們不知道,他爸這個本事還是有的。想當年,馮其山同志當縣委書記縣長時,還親自督促我給他們轉哩,可我就是不想給他們轉。一是不合適,二是怕他們轉了,遇事都靠他爸,靠成習慣,還不慣壞了?”說了最後幾句話,徐春富又特意對公孫龜年說,“馱夫同志,這不是向您作表揚與自我表揚哩,表我徐春富自己有多高覺悟哩,但這是實情。”
公孫龜年說:“啊,老徐,看你說的。”
這時,徐春富夫人又端來兩盤菜。徐春富扭身從身後平櫃裡拿出一瓶汾酒,以牙咬開瓶蓋,又取出兩隻酒盅和一隻玻璃水杯,先把兩隻酒盅酙滿,又給那隻水杯酙了足足有二兩。
白東明說:“老徐,我看今天咱們就把酒免了吧!等給龜年檢查完身體,我同你美美的喝它個痛快。”其實,白東###裡還是想喝兩盅的,只是擔心耽誤事而已,下午還得陪公孫龜年到醫院去。
徐春富說:“那不成。這麼吧,馱夫同志,你給咱少喝點,或者乾脆給咱喝飲料算了。東明,你不行。你得與我喝酒。好不容易聚一次。”
公孫龜年說:“你倆喝酒吧,我就喝點飲料。”
徐春富又從平櫃裡拿出兩聽咖啡奶,開啟,放在公孫龜年面前。然後把酙給公孫龜年的那一盅酒,倒進自己大玻璃杯裡,首先舉起來說,“有幸請二位光臨寒舍,不勝榮幸,幹!”說罷,不等他們白東明他倆舉杯,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白東明也把自己的酒盅端起來,喝了。
就這樣,徐春富與白東明誰都沒多說話,就連著幹了三次,一瓶汾酒就剩下不足四分之一了。白東明考慮下午還要陪公孫龜年去醫院,提議說:“老徐,我看這酒嘛,咱們就此打住?”
徐春富其實已經至少有三四兩酒下肚了,但酒癮似乎才剛上來,說,“怕我老徐請不起嗎?”說著側身又從平櫃裡拿出一瓶來,又用牙咬開蓋子,放在桌上,“喝喝喝,你倆是貴客,平時請都請不來,咱們搞紀檢的,又不敢隨意參加別人的宴請,好不容易自家聚聚,還講究什麼?喝喝!”又給白東明酙了一酒盅,又給自己酙了一大杯,不由還想勸阻他的白東明分說,就端杯與白東明放在桌上的酒盅輕輕一碰,一仰頭灌進口裡。
這時喝飲料的公孫龜年突然想起,當年徐春富、副縣長何修明以及教委正副主任丁一嵐、溫一方被關凱灌醉之事,又想起葉秀子說過的徐春富等人,被人稱為“火山四大俠”綽號之事。
當徐春富又要給白東明倒酒的時候,公孫龜年已看出,白東明的酒量是有限的,臉色已經潮紅不勝酒力,慌忙站起身伸岀手去,幫白東明擋住徐春富,笑著順口說:“徐書記,我看可以啦!他白東明那點能耐,再喝哪能是您的對手?您可是河陰火山四大俠之一喲!”
一聽公孫龜年提到“火山四大俠”,徐春富驟然間就楞了。
徐春富彷彿不認識面前的公孫龜年似的,吃驚地瞪著已經有點發紅的眼睛說:“怎麼?你也知道火山四大俠!聽龜峁莊人給你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