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對不住他的?他怎發財的?上次,不是我調我的人馬,給馮其山那小子上板子使勁兒,哪項工程能輪到他?光承包全縣中小學危房改造工程,少說他也得到三百萬吧?妹子和我好,就算他對我的報答吧﹗再說,他自己生不出孩子,我不是已經幫他生了順子嗎?有什麼對不住他的?”
“你壞你壞﹗當大官了,還是這麼不正經﹗”
“這又不是在臺上作報告。這話只能說給妹子聽嘛。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虧待談天,我還給他在地區準備著兩項大工程哩﹗不過,他可不能像在河陰蓋學校,把人家那工程,都蓋成雞窩啊﹗”
“你不知道,聽談天說,搞這個工程有人可這黑著哩﹗”
“咋黑?誰黑?”
“他也不給俺細說,俺也不懂。聽談天說,馮書記那個大舅子溫一方就不是個東西,要這要那,也不明說,光讓人猜心事哩﹗”
“有這事?可不敢亂講啊,我的小美人!”
“好了,俺不說了,俺就看不慣你們這些當官的心黑,姐夫,你可不能心黑,別搞這種事。另外,你對俺姐也不準變心﹗”
“小傻瓜,我對你姐倆,都不會變心﹗”
“娶了俺姐,等於把俺也娶了,你真壞﹗”
“嗨嗨,這算什麼娶了?你還是李談天的老婆嘛,又不是我陶重農老婆!要在古代,別說你們姐倆兒,你們龜峁莊所有漂亮女人都是我的,我就把你們龜峁莊的漂亮女子,都明媒正娶了!在老古,光咱這黃原地區,就是分著好幾個國家哩,我不是皇帝,其碼也是位國王哩﹗”
“外頭不會有人聽吧?”
“哪兒能呢,天都黑了?……”
…………
是的,天已全部黑下來,並且已有河谷的風輕輕地吹起來。
宣石狗躡手躡腳沿著小路走上河岸,走過縣城,回到座落在城東關的縣一中,如機器人似的,他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回來的,他的腦袋全木了,思維全停頓了。他只想哭,但卻哭不出聲來。隨後兩天,宣石狗大病了一場,發高燒,說胡話,人也瘦了一圈,原本就不是太胖,個頭又不高,現在簡直成了個乾瘦猴,而且頭髮一下子白了許多,只有兩隻大眼睛依然那麼大而明亮,大而有神。性格似乎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每天只顧埋頭複習功課,真成了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只讀聖賢書了。
高考前夕,在省教育學院培訓的宣素蘭,專門請了假從省城回來一趟河陰,其中一件事,就是叮囑弟弟宣石狗好好參加考試,爭取考取,攻讀大學的。她來到學校,一見弟弟的模樣大吃一驚,左問右問,宣石狗都沒說什麼,後來才從同學老師們嘴裡得知,宣石狗大病了一場。
她抱住宣石狗就哭。“姐不在,你也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嘛。”
宣石狗也哭了。他告訴宣素蘭,“姐,沒事,沒事的。姐,你等著看,我準定會考出個模樣的。” 宣石狗沒有告訴大姐宣素蘭,她不在家時發生的事情,也沒告訴宣素蘭,即使考上大學,他也計劃不去上學了。他不想再沾當了專員大官的大姐夫陶重農,哪怕一丁點兒的光了,也不想再沾已是企業家夫人的二姐宣素青的光了。何況家裡的老母親還需要他親自照顧,愛著他的宣荷葉還需要他一生去廝守呢。
但宣石狗下決心要考出個樣來,他必須考出個樣子來!
高考放榜了,宣石狗果然考中了,並且還是名牌大學首都農業大學。這在河陰縣高考史上都是頭名狀元。可他決心已定,並且自己堵塞了自己可能反悔的一切後路,一拿到錄取通知,就跑到牧馬河邊,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咬著牙,跺著腳,把錄取通知書撕成了碎片,撒進河水裡。
當尾隨他來到縣城的宣荷葉,在他們多次相會的牧馬河畔,這個與縣城隔河相望的小山崗上,找到宣石狗時,其實,宣石狗已把他下決定的程式全都走完了。可宣荷葉不知道,宣石狗只是告訴她,他考上哪所學校了,通知書在老師那裡放著,他決定不去上了。這時的宣荷葉卻還在勸他回心轉意去上學哩,而宣石狗自己此時卻想得是,如何向大姐宣素蘭交代。
宣石狗掐指算過,今天,就是宣素蘭培訓結束的歸期。
晚飯後,宣石狗推開了那座小巷深處獨家獨院的門。咳,竟然是兩個姐姐全家大聚會,大姐宣素蘭果然回來了,大姐夫陶重農也回來了,小保姆帶著外甥女陶瑩、侄兒宣百順也回來了,還有二姐宣素青和哥哥李談天也在。
聽到院門響,首先是兩個姐姐從西廂房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