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起來,頓然睡意全消。”
老宣頭人一高興,果真今天話也多了起來。
“黑老頭,俺也聽不大懂你那些書呆子話,可老公孫這事……”
黑太亮教授截住老宣頭的話說:“什麼老公孫,他在咱們兩個老頭子面前,本來就是一個孩子,直呼他龜年算了。”
公孫龜年也笑著點頭說:“大爹,黑教授說得對,就叫我龜年。”
老宣頭也笑著說:“全村都這麼叫,叫慣了。”
然後老宣頭就又接住說:“你說老公孫這事,就不該說個明白?”
黑太明說:“說個啥明白?他辦得刊物白紙黑字放著哩,他寫得書也白紙黑字放著哩,你讓他還說個啥明白?你再讓他自己說,哪怎說?申訴真話不是讓他再罪加一等?承認錯誤不是讓他說假話嗎?讓別人給他說個明白?誰?你那個省長女婚?你這不是摘人家官帽子嗎,笑話!”
老宣頭說:“那也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在這裡安家落戶呀!”
黑太亮教授突然爆發岀一陣大笑。那顆頂在細而長脖頸上的,又長又瘦的小腦袋,笑得都在搖晃。笑罷,以堅定的口吻說:
“龜年呵,我表示一下我的意見。第一,我贊同你到龜峁莊落戶。以前的事過就過去了,管它什麼明明白白還是不明不白。你自己心裡明白你自己的忠貞忠誠就可以了。不過,在安家落戶事上,我建議你能把家屬,也遷移到這裡來。要不,你這叫什麼安家落戶呵!第二,過去,你從所謂民主與法治的政治角度,思考中國社會文明發展,已經夠深刻夠到位了,至於當政者能不能接受那是另一碼事,或者說那隻一個時間問題。可是你們這些人,包括我哥唐風在內,卻忽視了另一個社會文明發展的重大問題。”
公孫龜年急忙問:“教授,哪一個問題?”
黑太亮教授呵呵笑著說:“其實,自從你走進龜峁莊以來,你就已經逐漸認識到了,並且認識得比我老頭還更全面也更深刻。我老頭以前認識這個問題,總是從純自然科學角度,而你,龜年,不僅是自然科學角度還加進社會科學角度,或者說政治科學角度。了不起呵了不起!”
坐在炕沿邊的黑太亮教授,說著話,同時把兩隻光足丫子,伸進放在地下那雙旅遊鞋裡,並且站了起來。公孫龜年以為他要外岀去解手,他卻走到窗邊的寫字檯前,順手拿起寫字檯上,兩隻摞扣著的大海碗的上面那隻,走到門背後的大水缸前,從水缸嚅舀起一碗涼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就喝乾了。然後,這才又坐下來說:“你知道是一個什麼問題嗎?形象點兒說,叫草,規範點弋說,叫自然生態。”
公孫龜年高興地不由自主地拍起巴掌來。
老頭得到鼓舞。突然把兩隻剛拖拉在足上的鞋子,雙腿一撬,一下子甩了好遠,差點兒沒打著正幹活的老宣頭。
老宣頭笑著罵了一句:“看把你個老傢伙興的。”
黑太亮沒理睬老宣頭的罵,眉飛色舞地大發起議論來。
“你知道嗎?龜年,你過去寫的那些詩,那些小說,說它們深刻,也是僅指你,在思考人文政治方面問題思考的深刻,一針見血。從這個角度講,容我老頭對你拍一個最響亮最大膽的馬屁,你那些作品,最應該讀好讀懂讀透的讀者,是他宣憨憨的女婚陶重農這樣的人,或者更大膽說一句,應該是黨的縣委、地市委、省委正副書記們和中央委員會委員們,這些從低階到高階,掌大權的黨的政治領袖們。但是,我又覺得,你過去的那些文字作品又是欠深刻的。為什麼這麼說呢?”
黑太亮停頓了一刻,似乎在等公孫龜年自己來回答。
而此時,公孫龜卻彷彿被眼前這個酷似相聲大師馬三立的,高而乾瘦的老頭魔鎮了,傻傻的,愣愣的,等著黑太亮教授繼續往下講。
“是呵,你在那本《國家公務員》裡,引孫中山先生話,政治就是管理眾人之事,這不假。可是,最終這‘眾人’要靠什麼安身立命呢?要靠大地呀,要大地上的山原湖海呀,要靠風雨雷電、空氣、水份、陽光呀,要靠地球本身和圍繞著地球本身的一切有機物和無機物呀。政治家和政治集團主張的這政治那政治,離開‘眾人’安身立命的大自然母體,你那人文的政治再好,到頭來,也是瘸腿子政治嘛,殘疾人政治嘛。”
說到這裡,黑太亮又想喝水,剛想穿鞋,發現鞋子不在腿下,乾脆光著足,拿了大海碗,走到水缸邊舀起涼水又喝起來。
老頭喝罷涼水,以手一抹嘴,也不坐下了,乾脆就赤著足站在公孫龜年前面,與公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