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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崑崙

即便侏儒

亦為擎天一柱……

公孫龜年想著,又覺這兩句詩,用在此時此刻實在不怡當,於是心中又對原詩意思反其義地補充道:

即便巨人

沉埋山澗

亦為草芥……

春夏秋一直少雨,入冬以來也沒有下過一場雪。

但光山禿嶺的龜峁山,在晚霞映照下依然壯麗輝煌。那漫山遍野層層疊疊的梯田,像一朵碩大無朋的開放的花朵。而他們屹立在妙極峰上的人們,與妙極峰上孤零零的一片樹林,猶如這朵大花中的蕊。

教授久久久久地靜靜地凝立著,沒有說話。人們發現,興高采烈走了一路說了一路的教授,此刻,有兩道淚水流在臉脥上。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公孫龜年馬上想到,此刻的教授一定是又想起這兩句詩了。公孫龜年就多次聽過教授吟詠這兩句詩句。

突然,教授一個急轉身,對自己身後的宣石狗說:“十年前,你說過一個比喻,對,你說過一個比喻:黃土高原是中國的真正腹部。”

宣石狗自己,早不記得了這句話了,但他不明白,老師為什麼突然想起這個比喻,只是不置可否地看著自己的老師。

教授然後又轉過身來。

教授慢慢地舉起雙臂,而頭卻在低俯(府)著。

教授緩緩地說起話來,那聲音先是低沉的,接著逐漸響亮起來。

“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啊?螻蟻之穴可潰千里之堤。可我們是人類呵,我們怎麼能舉國岀動,猶如鋪天蓋地的蝗蟻,黑圧圧一片,啃光了所有的草?黃土高原的草像剃頭一樣全給剃盡了!這是中國的腹部呀,人睡覺還知道要用被子蓋好肚子嘛,怎能說鏟就把黃土高原的野草全剷除掉了?這不是讓整個中國,裸露著肚子過日子嗎?黃土高原的野草是什麼?就是中國的被子嘛!不假,從植物學概念上講,莊稼也是草。拚命擴大耕地面積,多種莊稼,也是種草。但那已不是原生態意義上的草了嘛!那叫家草嘛,那草已經是太嬌慣壞了的草嘛,它已經是經不起春夏秋冬、風霜雨雪磕打了的草嘛!看看我們的黃土高原吧,看看我們的龜峁山吧,高原大龜峁,龜峁小高原,耕地面積一年年擴大,糧食產量一年年減少,為啥?為啥大旱大澇成災,小旱小澇也成災?土地為啥越來越乾旱,越來越板結,越來越沙化?水土為啥越來越流失嚴重,越來越貧瘠?沒有野草了嘛!是呵,多好呀,我們搞了個植樹節,號召全民植樹,這很好,這很好。可是為什麼不搞一個植草節呢?沒有野草,喬、灌、藤,單靠哪一種木本,能彈岀行雲流水的宏大自然交響曲?沒有野草,莊稼也快成八旗子弟了,只知道要大棚、要化肥,要人們像丫環一樣侍侯它們。我們整天喊,為人民服務呀,為老百姓辦實事呀,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善待野草?野草不也是大自然界的人民,大自然界的老百姓嗎?民為本呵,民如海呵,民可載舟覆舟呵,可為何不明白草亦為本,草亦為海呢?人都知道天空的臭氧洞越來越大了,南極北極冰山消融越來越加快了,海平面越來越升高了,誰又知道這和一棵棵小草的憤怒有關呢?”

教授彷彿是在給天地講演。

教授說過以上一大灘話,突然靜止,如在憇息,如在喘息。

青年作家魯生泉停下記錄的筆,禁不住地說:“黑老,您這番話,簡直是一篇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抒情詩啊!”

張小燕也放下了筆,補正魯生泉似的說:“是一篇科學抒情詩。”

劉淳也放下筆,他是學經濟的,說:“是自然經濟學的抒情性表達。”

副隊長肖俊英,一慣對白東明公孫龜年他們的種草建議持異議,她的經典話語是,“民以食為天,扶貧工作就是為農業找岀路嘛,怎麼總是圍繞一個草字轉”,可現在,這位當年學大寨運動中的鐵姑娘,聽得也似乎有點開竅了,也參加議論說:“沒想到這草也學問大哩。”。

隊長白東明似乎也想說什麼,又怕打斷教授繼續講演,等了一會兒,發現教授還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方才評價般地說:“黑老的這番話,深刻極了。他啟示我們,必須樹立起一種新型政治觀。”

老宣頭抽著他的旱菸,卻在不解地不住搖頭:“真是個老瘋子!”

村黨支委和村委成員們也似乎與老宣頭同感,那些話他們聽不大懂,卻覺得這老頭張牙舞爪,確實有點又瘋又顛又酸,但他們都不說話。

還有兩位不說話而感觸肯定是與眾人不同的,那就是一左一右站在黑太亮教授兩側,一直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