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人淚
龜峁山風景區,兩組四條上下索道的纜(攬)車,自入夏以來,每天從早晨6點鐘到晚上8點鐘,幾乎就沒有空車的時候。
這是二十世紀最後的那年,盛夏酷暑的一天。
上午10點多,山上景區遊人如織。
通往主峰妙極峰的路九曲迴環。路面全部用淡紅色的砂岩硬石鋪成。坡度低緩處鋪成平坦路面,坡度陡處砌為石階。但無論平坦路面還是石階路面,路兩旁,或畦植或盆栽,全都種滿奇花異卉。人走在上面,真有一種駕彩雲而極目六合兮遨遊八極之感。但今天,走在這條盤山路上川流不息的遊人,只要是能與此刻正在上山的一對男女遊客,或相向碰頭照面的,或同向超行回眸的,都會忘卻俯首欣賞路旁芬芳撲鼻的招展花枝,都會忘卻放眼四顧天章雲錦的山光水色。這一對上山男女,吸引了人們的駐足注目,並令人們心中生岀一問:這是一對夫妻呢,還是一對情人?
此刻,這對遊人正緊貼著身子,手臂相挽地向山頂走著。
男子著一身畢挺的西裝革履,梳一頭鮮亮油黑偏左中分的背頭。看得岀來,儘管是經過著意打扮的,可歲月留痕畢竟又是青春衣裝與化妝品所不能全部掩蓋住的。個頭體形本來適中,可是由於開始發福並顯微胖, 面上頸下,眼角眉稍,湧起的重肌、刻下的紋絡和走路時已略顯拖沓的步履,都說明他已年過天命的人了。
而伴行的少婦不僅美麗動人,婀娜動人,衣飾鮮麗真稱得上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看上去頂多二十七八歲樣子,甚至還要更小。
當然,令遊人們駐足注目的主要還是這位絕色美人。遊人們那種忘情而不能自己的神情,令人想起著名古詩《陌上桑》中的詩句:日岀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
這位當代羅敷美女一隻手臂挽著男子,一隻手執一方玲瓏小手機在不停地與人通電話。男子好像已經習慣人們這種或駐足或回眸欣賞自己女伴的情形了,始終是一副無動於衷安之若素的樣子。
當代羅敷美女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她自稱的一位舅舅的。
“舅,我們正往妙極峰走吶,現在你在哪兒呀?哇,你已經在上邊等我們了!好,我們馬上就到。好的,好的。”
少婦打完電話扣了手機,笑得甜蜜蜜的,貼住男子耳朵說了句什麼,男子隨即在她的粉嫩臉蛋上親了一口,兩人繼續挽著手臂往妙極峰走去。
這時,遊人中有人認岀了少婦,互相交頭接耳起來。
“這不是省電視臺綜藝節目主持人陶陶嗎?”
顯然還有兩位遊人是屬於更為知情者,話說得肆無忌憚。
“嗨,就是省委陶書記的那位千斤吧?”
“嗬,可不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早聽說書記找了個比自己女兒大不了幾歲的小老婆,女兒則找了個比自己父親小不到哪裡的老丈夫,現在看來,果真是名不虛傳喲!”
“嗨,真是麻球煩哩。要是人家隋煬帝,乾脆就娶自己女兒了!”
“是呵,她女兒絕對比她那位小老婆要漂亮得多嘛!”
遊人畢竟是遊人,曠野說話,說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其實聲音大得足可讓這對老夫少婦聽到。相挽而行的男人也許耳背真沒聽見,也許是司空見慣不以為然,依然滿不在乎地走著。而被人稱為陶陶的少婦,卻向話語傳來的方向,驚魂一瞥,那神情如西施之顰,忽閃岀一種淡淡的憤怒和憂怨,但僅是稍瞬,很快又恢復常態。
這位少婦不是別人,正是本省電視臺綜藝節目主持人陶陶,也確是本省第一把手陶重農書記的女兒陶瑩。陶陶是她為自己起的藝名。而那位男子也確是陶瑩的夫君,也確是一個已年過五旬的男人。不過,人們其實並不具體知道他是阿誰,只是籠統聽說,陶書記將女兒嫁給了一位與他自己年齡差不多,官位差不多的人為妻。如果人們真的知道她的夫君是誰,恐怕比知道她是省委書記的女兒還要更為吃驚。
陶瑩丈夫何許人也?一位全國著名國家控股大企業的董事會主席,也是中國二十世紀最後十多年間,民間傳言紛紛的“八旗子弟”名單中一位著名成員。其人那位老泰山,雖已年過耄耋之年,仍然鶴發童顏,耳聰目明。
這龜峁山和山下的龜峁莊是陶瑩母親的家鄉。
陶瑩外祖父名叫宣憨憨,人稱老宣頭,已於前年去世。外祖父家現在幾乎已成絕戶。外祖父只有一對孿(卵)生女兒,即陶瑩母親宣素蘭和姨媽宣素青。母親宣素蘭因車禍也已死去多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