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撤的。”裴迪文微閉下眼,拿起水筆開始在公文上修修改改。
一股無名火從舒暢的心口往上突突地竄,“那篇稿子有什麼問題嗎?”音調一下高了八度。
“新聞是以事實說話,而不是道聽途說。”裴迪文沒抬頭。
“我有照片為證。”
“那不夠。”
“那什麼樣才叫夠?當場搜出搖頭丸、白粉、大麻?”舒暢冷笑。
裴迪文慢慢抬起頭,神情冰冰的,“你很在意那篇稿子?”
“我當然在意,不然我幹嗎要在那種貴得要死的地方待著。”說完,舒暢有點心虛,好象那晚的賬是某人結的。
“我還真看不出你的在意。一個稱職的記者是不會在新聞素材前,把自已喝得醉醺醺的。”
舒暢抿緊唇,深呼吸,“是的,昨晚我是失態了,我會賠償裴總的衣服。但裴總不應糾結在這件事上,而隨意否定我的稿子。”
裴迪文默默看了她一會,看得舒暢背後涼嗖嗖的。
他失笑搖頭,“你以為我在糾結你吐在我身上這件事?”
舒暢沒有迴避他的視線。
裴迪文站起來,走到視窗,背轉舒暢,“舒暢,你做法治記者也有三年了,你接觸過毒犯,你應該知道從事毒品生意的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夜巴黎是濱江第一夜店,裡面從事搖頭丸買賣不是個新聞,圈內人都心照不宣,為什麼能秘而不發呢,你想過沒有?”
舒暢嘴巴一張一合,答不上來。
裴迪文回過頭,“記者不是猛士,要懂得保護自已。懲惡揚善是美德,但要量力而行。”
“可……那是一條轟動性的大新聞?”
“我不稀罕。失去一條大新聞與毀掉一個我辛苦栽培的記者,哪個重要?”
舒暢呆愕。
裴迪文笑了笑,“舒暢,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沒讓你去娛樂版或者綜合版嗎?那兩個版趣味性很強,要求也不很高。咱們晚報不是陽春白雪的專業刊物,要迎合大眾,要雅俗共賞。相比較而言,新聞版和法治版專業性就強些。你一個門外人,卻進了法治版,對於你,對於我,都是一個高難度的挑戰,你沒有讓我失望。舒暢,我很珍惜你。”
“我……我……”舒暢張口結舌,臉一下紅,一下白,不知說什麼好,整個人象踩在雲朵上,很縹緲,很恍惚,她甩頭,忽視沽沽冒泡的怪念頭。
“那就讓那些人永遠逍遙法外?”她義正辭嚴地反問。
“過來!”裴迪文回到辦公桌前,操縱著鍵盤滑鼠。
舒暢站在他身後,俯下身,兩個人的氣息很近,是真正的近在咫尺。
舒暢屏氣凝神,僵直著身子。
裴迪文回過頭,一張放大的俊容,帶有薄荷味的乾淨的男人氣息撲面而來,她驚嚇地往後一閃。
()
“看到了嗎?”
裴迪文點開了一個網頁,舒暢看到了自已拍的照片和寫的稿子,回應的人已很多了。
“不要忽視網路的力量。如果這是你要的結果,開心了吧!”
舒暢直起身,把視線從電腦螢幕上移開,耳中聽到白花花的銀子一錠錠落水的聲音。
五位數的稿費,隨風而逝了。
“謝謝裴總,我下去了。”她有氣無力,神色黯然。
“舒暢?”裴迪文叫住她。“誰給你這個訊息的?”
“現在還有必要說嗎?”舒暢苦笑。
舒暢的樣子讓裴迪文擰起了眉頭。
“這個週五的晚上,把時間空出來,帶上一部分書稿,我們和長江社的柳社長一起吃個飯。”
舒暢不解,“不在我們報社出嗎?”
“在書籍方面,長江社的名氣大一點,他們知道如何宣傳和推薦。”
東方不明西方亮,舒暢的心裡面算是透進了一點曙光,下樓時,氣才好喘點。
但,還是沮喪。卻,無法埋怨裴迪文。
偶然會想,如果沒有裴迪文的指點,現在的自已會成為一個稱職的法治記者嗎?
回到辦公室,謝霖兩手插腰,怒目而視。“舒暢,你和銀子過不去嗎?”
舒暢衝她一攤手,“錯,我愛慕它們如三生有約的戀人,只是有人捷足先登。”
謝霖白了她一眼,“別怪我沒幫你,是你浪費了大好的機會。”
舒暢賠著笑,學著談小可的口吻,“霖姐,下次有機會還要先想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