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話畢直直攫緊了老者的雙眼不放,程光耀則被她氣得渾身都不住起了哆嗦。
他惡狠狠盯著堂中那將將及笄的半大姑娘,開口時的嗓子幾乎喊破了音:“混賬!混賬!!”
“雲娘,我看你真是得了失心瘋了!”
“你們都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小姐帶下去!”程光耀恨聲怒吼,瞳底幾不可察地縱過一線森冷殺意,“把她帶下去關進祠堂!讓她那死去的爹也好好看看……看他究竟教出來了個什麼樣的女兒!”
“喏。”一直守在堂外的幾個粗使婆子們如是應著,作勢便欲進屋將程映雪強行拖去祠堂。
“我看誰敢!”
當此關頭,屋外陡然傳來一聲震天暴喝,眾人只見一線雪光自後院閃入堂中,半人多高的瓷瓶應聲碎裂,四散迸濺的瓷片霎時刮花了老者的面容!
“想帶走她,先問過我手裡的劍!”眼見著程映雪馬上遭人欺負了的蘇長泠執劍立在小姑娘面前,指尖微動,長劍脫鞘三寸,劍氣剎那震碎了程光耀頭頂高懸著的實木牌匾。
描金繪銀的烏木碎屑順著房梁灑了眾人一頭,程光耀看著面前那一望便知身手與氣度皆是不凡高挑少女,眉間隱約竄過一線忌憚:“不知閣下是……”
“黃山步雲墟第四十七代弟子蘇長泠,見過程老家主。”蘇長泠滿目霜色,她嘴上雖規規矩矩地稱著“見過”,手上卻連半點禮都不願意行。
程光耀聽見那“步雲墟”三字,目中頓時升起些許瞭然,於是臉上也不見丁點慍色,只笑著——甚至稱得上是和顏悅色——與少女拱手行過一禮:“原來姑娘是山上的仙人。”
“只是……若老朽沒記錯的話,您貴為山中仙人,好似不能隨意插手人間事務的罷?”程光耀老神在在,姿態安閒如若拿捏住了對面人的關鍵命門,“尤其……今日這事,似乎是我程家的家事。”
“山中人,確乎不能隨便干擾人間事物。”蘇長泠面上表情全無,“但我今日偏生就要插手了,你又待如何?”
“仙子便不怕老朽一紙訴狀告上天門?”程光耀說著微微眯起眼睛。
“此事何須程老家主的一紙訴狀。”蘇長泠面不改色,“待此番事了,長泠自會回山與家師請罪。”
“——十記打神鞭罷了,這點小傷,我還受得。”
“何況——程老家主又如何能夠確定,此事只是貴府的家事?”
程光耀聞此心頭猛然一跳:“仙子,您這又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程老家主,我與程姑娘一見如故,有意收她為我座下弟子——”蘇長泠慢條斯理,言訖倏然轉過身來,猛地拔出掌中長劍!
“黃山步雲墟第四十八代弟子程映雪,還不速速拜見師父!”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程映雪被少女那突如其來的話震得一個激靈,腦中靈光一閃,當即動作麻利不已地納頭便拜。
三尺雪鋒在她眉心晃過,勾出一粒血珠,那血珠眨眼沒進長劍,她只覺冥冥中自己面前便多了條通往那無上境界的通天大路!
“好——從此你便是我步雲墟的第四十八代親傳弟子。”眼看著拜師禮成的少女瞳底悄然多了些許笑影,遂旋身冷眼看向那高臺上的老者,“程老家主,如此,這便不止是你程府的家事了罷?”
“——我步雲墟弟子的婚事,還輪不到爾等一介凡人做主!”
“好,好,好一個山中弟子!”程光耀這下不止是被氣得渾身發抖了,“雲娘,程家養育你十數載……你當真要做到此等地步?!”
“祖父,雲娘從未忘記過程家對我的養育之恩。”小姑娘面色從容,起身伸手攔下了那又欲拔劍的少女,略微上前一步,“可是今日這般局面,不正是祖父您一手造成的嗎?”
——她大伯已經鬆了口了。
而她起先也沒準備就這樣與程家斷親。
是她祖父一步步逼迫著她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
他否認她、打壓她、規勸她,泯滅她的個性,抹殺她存在的意義,妄圖把她套進框子裡,變成世人所欣賞的那種“賢妻良母”。
而她做不到。
她所讀過的書、她所學過的知識,她胸中的理想,都不容許她在深宅大院裡蹉跎一生。
她做不到,所以只能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對她而言,充滿了束縛的地方。
“我,很敬佩那些甘願為了夫家而奉獻一生的女子。”程映雪的表情甚是誠懇,“也很佩服那些真能為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