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劉琨在臨安之外的秋江上,見到了遺民周密,他正寫著一本回憶錄,記敘當年中州全盛日的《武林舊事》。
&esp;&esp;那些金闋朱顏物華星彩錦繡繁華,那些釵環風流玉絡雕鞍琳琅春風,都化作一行行波光流動的字痕,從筆端墜落,滲入了氤氳開的滿紙清淚。
&esp;&esp;他還見到了周密的故友,後來與其分道揚鑣的趙孟頫。
&esp;&esp;一個入元,一個留在了深山古林,不履塵土。
&esp;&esp;劉琨在見面前,也曾質疑過趙孟頫在宋亡之後的變節仕元,天下人皆可仕,唯有趙孟頫作為帝王宗室,最親近的血裔,是最不能、也最不應該為新朝入仕之人。
&esp;&esp;然而,真的相見,才發現這也不過是一個被裹挾在命運洪流之中的可憐人。
&esp;&esp;有人選擇為國殉身,一炬而焚,有人輾轉飄零於世,以書畫之巨筆,再續世間文脈。
&esp;&esp;他這般向對方感嘆:“憐君多才,何意偏託生為趙宋宗室呢?”
&esp;&esp;趙孟頫也在嘆息:“「故國金人泣辭漢,當年玉馬去朝周」……在新舊時代的夾縫裡來來去去,起起落落之間,掙不脫,看不得的,便是我了。”
&esp;&esp;劉琨的最後一站,又過了十年,去見了那位在天幕上出現過許多次的水雲先生汪元量。
&esp;&esp;當年,他作為宮廷琴師,因為宋廷的覆滅而隨兩宮被擄北上,在北方的苦寒之地,一待就是許多年,才獲准黃冠歸去,回到江南。
&esp;&esp;汪元量雖然回來了,但更多的故宋之人卻滯留在北地,再也不得歸來,只能對著燕山大雪、荒寒朔漠,追憶著江南春水、藕花長亭。
&esp;&esp;故宋的十餘位宮女,在汪元量臨行前為他送別,作《望江南》數首相贈。
&esp;&esp;“春睡起,積雪滿燕山。萬里長城橫玉帶,六街燈火已闌珊,人立薊樓間……”
&esp;&esp;汪元量信手拂過琴絃,與劉琨的簫聲相和,低迴宛轉,如泣如訴,如同北方那些不得歸的宮女魂靈的夢語。
&esp;&esp;白頭歸未得,夢裡望江南。
&esp;&esp;這是個人身世飄零的至深輓歌,也是國家改朝換代的杜鵑啼血。
&esp;&esp;恨只恨,春風未解興廢事,何意年年撲眉間?
&esp;&esp;劉琨見完汪元量,琴簫合奏過一曲,本擬就此結束在崖山的行程,可是,他翻過了那一首首送行的《望江南》,看著那些和著血淚寫出來的詞句,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股衝動。
&esp;&esp;他要前往北方,將這些宮人帶回故土,生也罷,死也罷,總要歸來看看。
&esp;&esp;沒有人比他更懂滯留異鄉、形影相弔是什麼感覺了,那種為天地所棄、舉世茫茫所遺的孤獨,猶如利劍穿心般苦痛。他不願見到自己經歷過的悲慟,又在旁人的身上重演。
&esp;&esp;劉琨獨自一人,孤身跋涉北上,輾轉許久,終於來到了大都。
&esp;&esp;一打聽訊息才知道,當年寫《望江南》的女子們多已去世,或是因為不適應北地氣候苦寒,或是國破家亡鬱結於心,其中更有悽慘者,受盡折磨而終,成為了深宮中一縷幽魂。
&esp;&esp;只有故宋昭儀王清慧尚在,被囚禁於大都城外的一所道觀。
&esp;&esp;當年亡國,她曾寫出過一首《滿江紅》,傳遍江南江北,飽蘸血淚與離恨,是亂世中的長歌當哭,天地同悲。
&esp;&esp;王清慧已經病得很重,容色憔悴,然而,當劉琨來到秋風蕭瑟的庭院,手持玉簫,吹響了一曲煙水飄渺、流雲依依的吳歌時,她的眸中還是燃起了一道別樣的光彩。
&esp;&esp;一曲終了,劉琨說:“走,我帶你回江南去。”
&esp;&esp;王清慧眼眸沁淚,無聲點頭。
&esp;&esp;劉琨進場時拿了不少道具,鄭成功也贊助了他一些火器,很快擺脫了追兵。
&esp;&esp;只是此行山長水遠,又時逢亂世,回去的道路還是走得很不太平,加之舟車勞頓,這讓王清慧的身體每況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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