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號實在是有些老,於凡看了幾眼沒認出來,嘟囔著陳櫻這是把他爸哪一年的老古董相機郵來了。
她想要把那天邊的景色拍下來,也沒立刻掏出手機詢問,除錯了一下相機,附上膠片,找了幾個角度才按下快門。
成像的速度實在是有些慢,畫素也不清晰,透著顆粒感,發灰髮白,有種失真感。
但於凡意外覺得還不錯,有種老式復古感,又拍了兩張找找感覺後才往家那邊走,一路上都在研究。
宋玉君不缺錢,她用的相機都是頂好的,教給於凡的自然也是,所以對於凡來說,這個膠捲機實在是有些新奇。
天色擦黑,於凡已經拐入必經的小巷了,她向來不愛走中間,只愛擦著牆根走,有時候肩膀那裡的衣服會不小心蹭上灰。
一路鼓搗,她差不多把這個膠捲機的效能摸明白了,雖然型號有點老,但是基礎的東西不會變太多。
陳櫻給她寄的膠捲有整整一箱子,根本不怕損耗,她就這樣一邊除錯一邊拍,還從這裡邊得了點意趣。
巷子裡黑,前兩天下雨,還有些積水未清,混著土路很是泥濘。
周遭安靜的環境很是襯這夜色,但一聲衰頹卻又粗獷的方言霎時響起,於凡被嚇了一跳,隨即這聲音時斷時續的不停傳出,倒是勾起了她的一點好奇心。
她攀著牆,貓著腰,跟小耗子一樣輕手輕腳地走向前,在轉口處探出半個頭,堪堪能看清。
夜裡總是有夜貓嚎叫,於凡只見其影不見其貓,但今天看見了。
不只是貓,還有一道模糊卻又熟悉的背影。
生鏽的鐵門大開,門口堆著許多玻璃啤酒瓶碎片,碎片堆中間是半舊不新的鐵綠色信箱。
穿著發黃的老頭背心的中年男人醉醺醺的,晃盪著往裡面走,旁邊有個清俊少年冷著臉走上前,才低聲開口就被推開,中年男人指著他罵了兩句,離得有點遠,於凡聽不清。
野貓跳上牆頭,輕著腳步,貓瞳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事不關己地舔了舔爪子。
於凡揚頭去看,握在相機的手指收緊,怎麼那麼眼熟啊。
她抬起相機,調大焦距,對上那邊,手指習慣性搭在快門上。
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看著那個少年趔趄兩下,把手中的玻璃啤酒瓶一下扔在他腳邊,碎裂聲炸開,少年腳踝劃出血痕,又被攜著風的巴掌扇紅了臉,順著慣性向後滑,倒在那堆玻璃碎片上,頭撞在信箱一角。
距離和空間被相機拉近,看清的一瞬間,於凡手指一緊,快門就被按下。
快門聲很清晰,但醉酒的中年男人聽不清,他晃晃蕩蕩地走進去,一把拍上門,只有癱在玻璃堆上的少年聽清了。
心跳如鼓,被抓包的那一瞬於凡呼吸都屏住了。
相紙彈出,於凡攥著一角,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
一雙黑沉的眼正好撞進鏡頭,很沉寂,像是宇宙深處的黑洞,能夠絕望地吞噬一切。
野貓躍下牆頭,低低叫了兩聲。
於凡也終於知道那道熟悉的身影究竟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