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不辨喜怒的臉上找見什麼端倪。因日光轉移,那遮陽的雲頂,便又被僕從們撥弄著拔出地面草泥,慢慢地往另一邊種。
陰影覆蓋在人臉上。
秦詔翻身下了馬,快步朝人走去。直至登上那臺階,方才跪倒,揚起笑臉來看人。
燕珩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嗯?”
本以為他也要哭鬧,學著燕樅耍一次賴皮,抑或撒嬌求寵。沒曾想,秦詔伸手從腰間解開那手輪,笑眯眯的遞到了燕珩面前。
燕珩微怔。
“……”
“父王。今兒紙鳶這樣有趣兒,我想與您也頑一頑。”
秦詔知道他父王沒玩過。
他慢慢拉住人的手腕,將手輪擱在他手心裡,復又輕摁住,“我不想討賞,抑或撒嬌叫父王為難。我只想……父王也擱下心裡的繁瑣政事,瞧一瞧這漂亮的鳳凰——您瞧,迎著風,多颯爽自由!”
“這樣緊著拉,輕輕捲起來,紙鳶便低一些……若是鬆開,便再高一些。”秦詔道,“太緊了便容易斷,若是太鬆,也是要落下去的。”
燕珩緊了緊手指,而後揚起鳳眸來,盯緊了那一處。
那鳳凰似飛舞在燕宮之上,遊蕩在九重穹頂之間。
有風聲呼嘯,將人間凡俗撥遠。
做帝王麼,總該厭倦的。
……
他似陷入沉思。
又一道破風聲,還不等燕珩出聲,眼前忽然一黑。
“哎——”
“王上小心!”
“父王!”
被溫熱還帶點泥土草香的懷抱裹住,燕珩猛地滯住,手輪滾開,紙鳶線在指頭上劃破一道尖銳的痛。
然而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手背上。
觸感鮮明。
那雲頂被人迅速拉開,三五個僕子圍上去,才勉強扶住立杆,被立杆砸斷的半片飛瓦墜在地上,無數碎塵沫子,就狼狽在迸濺燕王的桌案上。
燕珩將人拉開,微微蹙眉。
秦詔頂著半張臉的血花,眉眼一彎,“父王,你沒事兒吧?”
燕珩冷著臉,“寡人無礙。”
變故來得太快,連衛撫都沒來得及救駕,就只剩秦詔驟然撲上來,拿身子護住了他父王。眼見燕珩修長指尖冒了一線血痕,秦詔忙從懷裡掏出一張帕子來,替人卷繫上……
竟只想著父王,全然顧不上自個兒疼。
“來人,快傳!傳醫師!”
諸位大人方才都嚇傻了,這會子才手忙腳亂的圍上來。
現場混亂,受驚的馬匹亂竄。
燕珩隱忍的目光沉下去,腹中漸熾,有剋制的怒火。然而停頓片刻,他到底壓下去了,只是抬手扣住秦詔的後頸,猛地拉近。
那動作強勢,眉眼鋒銳,不容拒絕。
“讓寡人看看。”
秦詔滿眼金星……趁亂轉過頭去,戲謔睨了燕樅一眼。
——是時候了。
不等燕樅反應過來,那挑釁目光是什麼意思,秦詔就將頭一歪,並著滿臉血,朝他父王懷裡暈過去了。
“你……”
“你?!”
燕珩一句話都沒說完,懷裡軟下去個少年。
見慣了風雨的人,沒由來的,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頓生岀裂痕來……
“秦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