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舊事?”他突然開口問道。
應青煬視線飄了一下,腦子裡緊急思考著瞎話,隨口就開始忽悠:“唔……我們是從其他地方逃難到瓊州的,為了維持生計,最開始那幾年是給瓊州府的一些世家大族當僱農為生。”
“後來大梁軍打壓了不少氏族,立法開始均田,瓊州這邊格外嚴苛。”
“這事影響了營生,我們過了一段時間苦日子,後來靠著山裡的藥材才慢慢把日子過好了些。因此有些怨氣也在所難免。”
瓊州府是群雄逐鹿時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地方,作為當今太上皇的大本營,算是大梁曾經的核心,要不是瓊州過於偏遠,大梁或許會將瓊州府設為國都。
新朝初立時各地土地兼併的情況格外嚴重。
畢竟是個多方混戰的年代,各地都是大小王,被強徵去的土地多如牛毛,不把土地歸還給農戶,之後農民起義的情況也在所難免。
太上皇從瓊州開始挨個收拾,一直持續了兩年,這場聲勢浩大的均田活動才停止。
江枕玉聽罷,點頭表示理解。
任何政策的實施,既然有受益的一方,就必然會有損失利益的一方。
平民百姓不會去思索其中的深意,只會在意是否觸及到自己的利益,人之常情罷了。
他心裡本沒什麼波動,只是聽到“苦日子”三個字之後若有所思。
江枕玉於是語氣冷淡道:“當初那政策手段的確激進,抱怨得也沒錯。”
應青煬撓了撓頭,聽著對方附和的話卻沒覺得有多開心,他道:“話不能這麼說,起碼瓊州本地的百姓生活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只是我們來得不巧。”
只是他們這些前朝的孤魂野鬼,已經沒有什麼合適的容身之所。
又怎麼能再奢求太多。
江枕玉嘴唇囁嚅,最終什麼也沒說。
他早就發現了,應青煬對某個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態度有些微妙。
作為當事人,他竟然也有些捉摸不透。
應青煬早已習慣了江枕玉偶爾的沉默,便單方面認為這事已經翻篇,推著他往回走。
兩人又在隔壁院子裡看到了劈柴的雷叔和阿墨。
應青煬那愛護的模樣被陳雷看在眼裡,他沒忍住還和身邊的阿墨蛐蛐了兩句:“阿陽看起來是真的上心了,瞅瞅這副守妻奴的樣子,以後不會是個耙耳朵吧?”
阿墨只聽懂了“阿陽”、“上心”、“妻子”這幾個詞,於是點頭道:“應該的。”
陳雷:“……”他就多餘和這孩子說這話。
那邊主院的小屋門前,應青煬還在和江枕玉嘮叨。
“和我相熟的叔伯都住西邊,阿墨……就是之前來幫忙搬過東西那個傻大個,他住得最近,有事你就在門口喊他,他會過來幫你。”
“說過三次了。”江枕玉提醒他,又問:“我看起來很沒有自理能力?”
應青煬一噎,“那絕對沒有,我就是怕你……也不是……就是不太放心……”
面對這場短暫的分離,他似乎有種微妙的焦慮。
他語氣裡的低落並不陌生,江枕玉循聲“看”去,發現對方似乎正蹲在自己面前,他視線幾乎可以和對方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
這是很舒適,也很展現尊重在意的一個姿態。
江枕玉知道,自己只要一伸手,便能觸碰到應青煬的臉,摸出應青煬的骨相。
一個多月的相處,礙於傷病,他甚至還不清楚這人的相貌如何。
這足夠牽引他的好奇心。
他垂放在身前的手微不可查地挪動了少許。
很奇怪,他們每天無數次交談,卻從來沒有那個人提過“離開”這個詞彙,好似預設他會留在這裡。
小院門前,心照不宣的沉默裡,竟有一種無形的緊張。
片刻後,江枕玉抬手攏了一下肩上毛茸茸的披風,開口問道:“多久回來?”語氣平靜得和日常聊天沒什麼區別。
應青煬眨了眨眼,臉上綻開了雨過天晴的笑容,“最多兩日!趕著點一日也成!我保證很快的。”
江枕玉蹙眉,“冬日路滑,安全為上。”
應青煬“嘿嘿”一笑,“遵命!”
他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推著江枕玉回屋。
到門口時,江枕玉製止了他要繼續往前的動作,只說自己要在門口透透氣。
應青煬細心給他掖了掖衣角,“我保證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