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的關係,付煥施不敢輕易往前踏步,他懼怕每走一步,就會被消除抹去他與彭熹言親暱相伴的殘跡。
彭熹言眼見付煥施的眼中多了絲茫然和遊移,有些話必須做到坦誠回答,下意識地撓了下脖子。
晨間的薄霧漸漸消退,朝露的寒氣還裹繞在胸隔間。他們誰都不發一語,只是你盯著我,我看著你,靜靜地站在原地。冷風敲打著別家頂層的鐵板棚子發出震耳刺撓的聲響。
“我害怕說出我的真實想法,你會跑。”
彭熹言說時,更是收緊了手中的力道。
付煥施突然有些畏縮了,彭熹言淺淡呈墨色的眼瞳中盛著他的身影,無一不框住他的每種不經意袒露的神情,彷彿那個能傾覆彼此的答案就近在眼前。
他矗在僅與彭熹言相隔一步之遙的距離,自己卻仿若已經置身在身體不斷往下墜落的沼澤中,泥灰澆遍了全身,近乎負荷的重壓太過沉遁,喘息未定下,悄然嚥著有些乾渴的喉。渴意黏在喉腔,他舔上在室外待得太久而發乾崩裂的唇瓣後,才緩緩說出口。
“我不會跑的。”
為什麼會跑呢?
他不會從彭熹言身邊逃跑的,付煥施內心深處的那遠大抱負是更可恥罪惡的,不能告知於他的。他要纏上彭熹言,一分鐘一秒鐘都不會嫌長。他太懦弱無能,如果彭熹言表現出丁點的厭嫌和鄙夷,他寧願哪怕僅是靠近彭熹言虛無的影子,他也如飢似渴地奢求,只祈求彭熹言不要將他的貪慾殘忍地撕碎。
說完後,付煥施看別校的初小學生都騎著車掠過他們駛過,才發覺他們在這裡實在浪費了太長的時間,再不走就趕不及了。
“那你上次說的話還作數嗎?”
付煥施心想,他們沒必要再在這件剝不開濃雲的事情上繼續迂迴,這對於他來說無非只是一個執念,至少他看得出來,彭熹言不是真心地想要欺騙他。其實有更大一部分的原因,付煥施心裡極度得避之不及,如若,下一刻的彭熹言站在他的面前真得說出了那句藏匿於心的真實想法,他又該如何去回應,他們之後的相處模式是否又能和先前那般表裡相依,他不敢再往下猜想。
彷彿彭熹言的想法在他面前早已昭然若揭,從他抬起頭望向彭熹言緊凝的視線時,似有沉默的風暴漫卷,囊括了他們二人的旖旎懸想。
這刻,彼此都是心照不宣,舌尖漸漸生鏽。也不再奢侈無用的字首,僅僅是透過他的眼神,付煥施心裡便了然。
而這也許只是他的猜測罷了。
心裡卻始終渴望著。
彭熹言看付煥施主動轉移了話題,給他留了餘地,才心安理得地放下心來。
“不作數了。”
彭熹言煥然露出今早的第一抹笑容,淡雅靜藍的天空下,他的目光閃爍著粲然的亮,翩翩煽動著付煥施的心畔。晨間彌散的霧氣似乎在他眼中居留,還未化去。
“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做得不好,怪我沒有表達清楚,讓你誤會這麼久。”
彭熹言謹慎地說完後,這才慢慢將手鬆開了桎梏。轉而無事發生似的,揉上付煥施被冷風吹得有點涼寒的發頂。
付煥施不閃也不躲,他佇立在原地,承著他掌心的溫度,坦然接受著他的動作,乖巧且溫順的模樣惹得彭熹言眸裡發暗,無聲無息地暗暗往回吞嚥著並不存在的涎水。
付煥施朝他裸露出這截單弱的脖頸,這一馴良軟和的舉動,彭熹言足以動容,也恰巧說明了他們二人的矛盾解開。
“你知不知道我晚上走回去有多害怕啊。”
付煥施嘴角下撇,向他訴苦這十幾天獨自一人勇闖黑夜河堤。
彭熹言一臉歉意,兀自替他整了整脖間下墜的圍巾。
“對不起,以後不會扔下你不管了。”
付煥施被他柔軟的話語徹底說服,那雙望來的眼眸太溫柔,明亮、清澈的眼睛在拂曉後的天際下像是柔軟的綿綢迤邐著不散的溫存,對視下總也看不夠。即便是說著抱歉的話,也讓付煥施不自覺地開始進行自我建設他是否太過吹毛求疵。
他也深切明白,不是彭熹言扔下他,而是他丟下了彭熹言。
付煥施默默地伸出手來,拉過去彭熹言的半形衣袖。
“我們趕緊走吧,要不然就趕不上早自習了。”
彭熹言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全身的細胞霎時間開始瘋狂地跳動,並不比心臟的頻率低。
這般感覺帶給彭熹言的就像是坐著一輛不會拐彎,不停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