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王終於醒了,趕在了除夕之前。
宮裡到處張燈結綵,承光宮裡一邊是喜氣洋洋地為晏皇子佈置宮殿,另一邊是琅王身邊輕手輕腳,冷冷清清。
太醫早就得了囑咐,趕緊去承德宮稟告小陛下,前腳才走,後腳琅王便吩咐整理形容,要覲見陛下。
蕭晏得了訊息,帶著劉意一起過來,就見琅王雖然臉色仍舊不太好看,可是卻端端正正坐在輪椅上,衣著整齊,膝蓋上蓋著一方毛毯,收拾得格外講究。
這位當年盛名的皇兄,如今即便身有殘疾,可這行態做派,絲毫不見頹喪落魄之態。蕭晏心中不自覺升起佩服之情。
琅王微微點頭,溫聲道:“便是晏皇弟了吧。”
蕭晏點頭,雖然年歲尚小,可也行止周到地見了禮,口稱琅王兄。
琅王道:“臣兄正要去覲見陛下,晏皇弟一起嗎?”
蕭晏自然沒有不答應的。甚至,只憑這一面的功夫,他內心已經不自覺將琅王和太傅放在一起比較了。
琅王最終沒能走出承光宮,倒是太醫匆匆前去稟告,回來的時候卻是和蕭傾一起回來的。
琅王的隨侍推著輪椅緩緩走在雪地裡。
承光宮中一株老梅枝頭有零星的雪花紛紛飄落,有的雪片便調皮地打著圈兒落到琅王的裘衣之上。
琅王的面容在紛飛的雪花之間朦朦朧朧。
蕭傾一踏進宮門就見一行人緩緩行來,正揚起笑容迎上去,笑容卻在視線看清琅王的一瞬間凝住了。
蕭晏走過來,“皇兄怎麼來了?”
蕭傾卻似乎聽不到了。
她瞪大了眼睛,感覺一瞬間世界變得很靜,彷彿有什麼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她眼中只有琅王那張蒼白瘦削的臉,聲音彷彿卡在了嗓子裡,怎麼都發不出來。
如果這是上天的恩賜……
蕭晏很快發現了蕭傾的失態。
他皺了皺眉,伸手抓住了蕭傾的袖子。
“皇兄,琅王兄與臣弟正要去見皇兄。”
蕭傾一個激靈,這才回了神。
她看向蕭晏的時候,目中還殘留著掩飾不住的驚疑和茫然,但到底知道自己的神情在這會兒並不合時宜,於是趁著挪開視線的功夫定了定神,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又轉過頭去看琅王。
細細看了,蕭傾壓住心中翻湧的情緒,勉強笑道:“早聽聞琅王兄在琅州,今日才得一見,王兄一路辛苦,還是要以身體為重。”
琅王當作不曾見小陛下的失態一般,坐在輪椅上抱拳緩緩道:“多謝陛下關心。臣兄本應在進城之時便來覲見。奈何身子骨不爭氣,如今倒是叨擾陛下了。”
聽聲音就是個溫潤淡雅的性子。
蕭傾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摩挲了片刻,道:“天冷,王兄還是不要在外頭久待得好。”
說著自己大步走上前去,竟要推著琅王的輪椅往回走。
琅王身後的侍從慌得不行,但蕭傾一個眼神掃過去,他就乖乖避讓到一邊去了。
蕭晏心中更覺奇怪。
一眾人看著蕭傾小心翼翼地推著琅王往裡走,集體沉默了一會兒,才慌忙跟著往裡走。
蕭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但是體驗感不怎麼好。
待進了門,蕭傾就把琅王往床邊推,等到了床邊,蕭傾又準備把琅王挪到床上。可是她轉頭一看,視線從琅王的肩膀上滑過去,看到了門口瞪著眼睛皺著眉頭的蕭晏,一下子又清醒了幾分。
她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咬了下下嘴唇,手收回去,轉眼看向窗邊,清了清嗓子,壓著聲音道:“屋裡暖和,王兄這邊稍坐片刻。”
說著把輪椅推到窗邊的桌邊,自己退開幾步,招呼蕭晏道:“晏皇弟站在門口做什麼,進來坐。”然後就站在一邊,也不說話了。
蕭晏看了蕭傾幾眼,哪怕看出有些不對勁,但現在也不是問的時候。
他一邊走進來,一邊吩咐宮人看座,上茶,一應安排有條不紊。
琅王便多看了蕭晏幾眼。
他走的時候,還沒有蕭傾、蕭晏這些小孩子,更不談兄弟相處。如今看來,這兩個孩子雖然面貌有幾分相似,但論起神態行止,恐怕蕭晏更像是蕭家血脈。
他內心低低地冷笑了。
雙龍在天,一明一暗。
無論是誰,總之一個都不能放過。
待蕭傾和蕭晏都坐下,宮人上好茶水點心等物,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