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地護在王揚身邊,以他在軍中的閱歷,早看出這四人身手矯健,非同尋常。如果真動起手來,即便是一對一他也沒有把握。
此時周圍人越聚越多,王揚神色不變,應聲答道:“我有證據!”
他向黑漢低聲吩咐了幾句。黑漢臉現疑難之色,王揚催促道:“快去快回!”黑漢趕忙跑向酒肆。
“什麼證據?”謝星涵讓小凝問道。
王揚回頭看向有些呆愣的樂龐,小聲道:“快拿信啊!”
樂龐這才反映過來,取過王揚為他寫的書信。
王揚拿過通道:“有書契在此,一驗便知。”
謝星涵將信將疑,命家僕遞上。
樂龐眼看著信被傳進車中,又是幸福又是緊張,同時對王揚佩服得是五體投地。
王揚則在思考:如果出現最壞的情形,應該如何脫身?
謝星涵開啟信紙,見上面寫著一首詩:
“落拓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東山總為蒼生起,贏得風流宰相名。
杯酒翻釀梟臣淚,敲棋驚破北狄心。五萬蒲葵能破夏,半晌涼風萬載情。”
詩後還有一行小字:“謝太傅助餘先祖賣蒲葵扇五萬,其情至今未報。此詩既追思謝太傅之高義,又為餘之心契。心契者,契在心中,唯思一報!望謝娘子勿辭!言不盡意,淯陽樂龐頓首。”
謝太傅指的便是謝安。
謝安乃千古風流宰相,是東晉時陳郡謝氏的領袖人物。自然也是謝星涵的同族前輩。而王揚不知道的是,從家譜上算起,謝星涵的父親謝朏,是謝安親弟謝萬的五世孫,也就是說,謝星涵這一支雖然不算謝安直系的嫡傳後人,但也相差不遠,絕非那些遠支疏脈能比。
更重要的是,謝朏敬仰先祖謝安為人,常有效仿之心。謝安又極喜歡侄女謝道韞,而謝星涵又有“小謝道韞”之稱。
所以無論從族中榮光還是家門教育的角度,都可想而知,謝星涵對這個先祖的敬仰程度。
故而王揚的這首《詠謝安》,正可謂“溜鬚拍馬”溜對了物件!
此詩前四句改自杜牧的《遣懷》,暗合謝安攜妓入東山,士大夫相謂言“安石不出,當如蒼生何”的典故。五句言謝安阻桓溫稱帝;六句頌淝水之戰,謝安閒棋退兵。七八句講的是一件有關謝安的軼事 ,也是王揚這次“送信大計”的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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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現代語境下“風流”一詞多數情況下與貶義掛鉤,這是詞彙內涵窄化的結果。其實在古代,尤其是魏晉南北朝,“風流”可不是隻意味著男女之事,更多時候描述的是名士風度。不過謝安擁妓的事確實有點“風流”。
2此時詩體尚未形演進出近體詩,所以還不講平仄格律,不過京城裡正在醞釀一場詩歌革新,後來成為格律詩的萌芽,但有了主角穿越,這個程序自然和以前不一樣了。此事在金陵卷會有詳述。
3星、涵二字雖為現代讀者熟悉,然卻為古人名所常用字。先說涵字,唐文宗初名為“涵”,當時有一名叫鄭涵計程車大夫為了避諱改名為“鄭瀚”。《酉陽雜俎》記北魏時菩提寺開墓取磚,得一人名“崔涵”。全祖望《沈隱傳》中的女尼名涵光。至於星字,唐代大詩人崔曙的獨女就名“星”,明代有名士曰周星,大書法家陳兆侖字星齋。
用“星涵”連用為名的或許有也或許沒有,我是沒讀到過。不過也非生造,《五雜組》曰:“月暈、星涵,姿之奇也”。南梁劉孝威有“前星涵瑞採,洊雷揚遠聲”之句,更出名的則是韓愈的“且待夜深乘月去,試看涵泳幾多星”。
中古時期女子名有符合現代熟悉的文化語境的,比如楊豔、容姬、左芬、李陵容、胡芳等,也有現在看起來根本不像女人名的,比如張威德、劉端嚴、曾彌勒、王穆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