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託於何星運之上,楊玄瑛想著倍感悲涼。可此刻仍有一股清流暖氣走於她奇經八脈之間,舒絡活血,應是適才那上陽宮取來傷藥一粒之效,這感覺與那年伊闕窟中服過孤獨彥雲所贈傷藥相似,令人禁不住又想起塞北時日,武州山頭三生之約猶言在耳,獨孤彥雲墜崖宛然在目,當下再看昊穹眾星來去匆匆,彼此擦肩而過,唯黃道、白道雖有逢會,可其升降交點,隱曜羅睺、計都,卻是兩枚刑厄兇星,這正是:
行迷深院迴廊,倚羅窗。
誰憫一夕梨雨漫瀟湘。
星芒亂,月華散,夜空涼。
望去天涯孤旅杳茫茫。
再說楊玄瑛自上陽宮中取回傷藥確有奇效,李密自服藥後,僅兩日功夫,氣色便已恢復,胸口潰爛傷口亦無膿血滲流。一如宮中沙彌所述,此後果然未出十日,李密竟已能自行下床走動,照此情形看去,只需慢慢調養,痊癒指日可待。軍中將士見著他日益見好,也是喜出望外,一掃頹氣,而柴孝和、裴仁基等人也如釋重負,笑逐顏開。
恰又逢此刻,聞報龐玉、霍世舉二十萬關中主力援軍已悉數駐入洛陽,又趁李密洛口養傷,孟讓撤守黑石之際,引軍克復回洛倉,暫解了東都乏糧之荒。若是上陽宮中那小沙彌所述無誤,龐、段、霍等人發兵在即,看來也該至與其決戰之刻。想及此處,李密雖初愈重傷,猶有些體虛乏力,可念及此役勝負關係重大,他也不顧眾人勸攔,執意臨戎親征。
兵貴先聲,這日李密迫不及待召集城中諸將,商討應戰東都軍之事,席間亦說起那日上陽宮中小沙彌所提及的平樂園。既然此人授藥為真,自然也無必要在平樂園設圈套誘其前往,故此柴孝和也一直非常在意平樂園,早已著人去細探過那一帶地形,知此處位於洛水北岸,邙山南麓嶺下平野,暨後漢洛陽故都平樂觀舊址,往北可抵回洛倉,向東南可至偃師。其地勢北高南低,的確若陣於邙山嶺上,居高屋而建瓴水,衝突山前隋軍,則銳不可當,必能一舉擊破隋軍。柴孝和將平樂園地形地貌細說於李密及其帳前諸將,眾人一番議論,便擬定先發制人,使孟讓為先鋒再攻回洛倉,引龐玉、段達等人出城來擊,李密則率主力陣於平樂園北,邙山南嶺高地之上,守株待兔,以逸待勞,靜候龐、段等人自投羅網。
時值東都留守越王楊侗已獲關中援軍,會上洛陽戍守,也有三十餘萬人馬。這龐玉、霍世舉麾下將士,於秦地剿賊已久,皆為螭虎之士,個個驍勇善戰,遠非當初劉長恭東征大軍可比。且先有李密重傷撤軍,魏公府兵不敗神話破滅,後有回洛倉城收復,洛陽糧荒暫解,楊侗、段達及城中士庶底氣更足,一面繼續轉運回洛倉中糧草回京,一面厲兵秣馬,著手準備再趁餘威奪回洛口。
龐玉將大軍駐於洛陽外郭,整裝待發之際,孟讓已麾二萬輕騎,渡過洛水,直指回洛倉去。與此同時,裴仁基為主將,三萬剽銳大軍營於偃師之西,以為後援。段、龐二人聞訊,不想李密傷勢未愈,魏公府兵竟會先下手為強,再犯回洛倉,卻殊不知此乃李密惑敵之策,他於外仍詐稱臥病在塌,以混淆東都隋軍視聽。不過段達、龐玉並非劉長恭這般自命不凡,恃強虛驕之人,眼見瓦崗軍近五萬餘雄師驍旅壓境,亦不敢輕敵,便著郇王楊慶引軍駐金鏞為策應,劉長恭引軍入含嘉為犄角,霍世舉引軍先行急援回洛倉,而後親率七萬精兵強將,自上東門出洛陽,往偃師方向迎瓦崗軍而去。
段達、龐玉引軍方出洛陽不久,忽見前頭沙塵飛起,一枝輕騎千餘人截出,當先一名黑大漢,揚一柄宣花大斧,乘風呼哨而至,報出名號,正是程咬金。段、龐二人未料敵軍先鋒突如其來,竟已至東都城郊,不及佈陣,便被迫倉促應戰。而此刻程咬金卻已一馬當先,奮勇直前,率眾闖入隋軍前隊,橫衝直撞,溷殺將來,片刻即將前軍人馬攪得一亂塗地。
隋軍前隊一亂,折損士氣,不過段達、龐玉也算是能征慣戰之人,突遭敵襲了一個措手不及,猶然處變不驚。段達當下於中軍勒兵排開戰仗,穩住陣腳,而龐玉亦是怒喝一聲,操起一杆偃月刀,身先士卒,縱馬迎上程咬金去。有此二人坐鎮指揮,隋兵雖慌未潰,不一刻即已重拾軍心,結成陣形,與程咬金一軍殺作一團。
龐玉引軍與程咬金戰了數個回合,未分高下,後頭段達便麾軍上來包夾。隋軍正欲仗人多勢眾圍殲程咬金,卻見他一聲呼喝,大斧一張,劈開左右幾名隋軍,即率軍急匆匆退出戰陣,望南遁去。此番程咬金千餘人來挑戰數萬隋軍,又忽然退走,甚是可疑,段、龐二人怕是誘敵之計,也不敢貿然去追,這便鳴金收兵,任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