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結巴說道:“大小姐醒了?小的這就去給您取些食水來。”楊玄瑛一聽那人稱呼,似乎認得自己,這便喊住了他,詫異問道:“這位大哥認得小妹?”那人說道:“小的乃是此處守陵之人,適才見大小姐暈倒在靈堂,這便......”話未說完,楊玄瑛已翻身坐了起來,一把揪住那人衣襟,疾言厲色呵斥道:“既然有你在此守陵,為何會教人掘了爹爹墳塋,還失了我祖上三代牌位!”那人被楊玄瑛這般質問,立刻被驚駭得直在那裡哆嗦,張口結舌,那還說得上話來。
楊玄瑛一見那人被嚇傻般模樣,忽覺適才自己遷怒於他,出口過重,不禁有些自責,正要說話,忽然聽得屋角有人介面說道:“此事也怪不得這傻小子,都是老奴之過,才會至此之事。”楊玄瑛循聲看去,只見一名老叟正倚在屋角,雙目盈淚,直望著她,又悲愴說道:“老奴雙足染疾已廢,無法給大小姐施禮,還望大小姐見諒。”楊玄瑛將那老叟仔細打量了一番,俄然失聲說道:“莫非你便是當年替爹爹守陵的楊伯?”那老叟說道:“正是老奴,當年大公子起兵戰敗,老爺一族被誅,沒想到大小姐竟然還在人世。今日得見大小姐,也不枉老奴改名換姓,苟且偷生至今了。”楊伯說著,已是淚盈衣襟,泣不成聲。楊玄瑛聽他提及兄長楊玄感之事,不禁又想起了董杜原上拔劍刺死重傷的兄長情形,心中又是隱隱生痛,輕輕嘆了一口氣,轉念腦中又浮現出了洛陽城中滅族慘狀,此時再想楊氏故里亡父墳塋被掘,祖上三代靈牌失落,忽然心中頓生不安,不禁問道:“爹爹之陵被摧,莫非是......”楊伯緩緩點頭,隨後又憤憤說道:“當年大公子戰敗身亡,皇上下詔來此捉了老爺族人,又掘開老爺陵墓,取了老爺遺體,曝於大興城中市集之上,鞭撻三日,再棄於郊野焚之。後來皇上三度徵遼後回到大興城中,年關未見高元來朝,憶起餘恨,又親自來此將老爺祖宗三代名姓自楊氏族譜中革去,著人取了靈牌一併而摧。”楊伯說著已是痛哭流涕,淚如泉湧。
掘墓、開棺、鞭屍,讐對枯骨,蔑棄人倫。昔日伍子胥怒鞭楚平王,尚且遭非議指責千古,楊素好歹也是開隋元老,兩朝功臣,又是力助楊廣登基之人,即便其子楊玄感再有不是,楊廣如此薄情寡義,折辱作賤逝者,怎能不教神人共憤。楊玄瑛聽到此處,早已氣的渾身作抖,恨不得當即去尋那楊廣報仇雪恥,以慰父靈。而此刻楊伯又踉蹌拜倒在地,磕頭泣訴到:“老奴當年膽小怕事,不僅見人如此糟蹋老爺遺體莫敢支聲,改名換姓,躲於此間保命,還一時糊塗,年前關西饑荒之時,敲碎了老爺的金櫬變賣,換取錢糧。老奴實在愧對老爺在天之靈,還望大小姐責罰!”楊玄瑛強耐滿腹怨氣,起身上前扶起了楊伯,極力平心靜氣說道:“此事也怪不得楊伯,你也不必自責。”說罷便轉身去收拾起了自己的包袱。楊伯見狀問道:“大小姐這是準備去哪裡?”楊玄瑛收好行囊,即一邊走向門外,一邊斬釘截鐵說道:“去中原,去東都!如今那楊廣倒行逆施,為禍天下,情理不容,人人得而誅之,而爹爹這個公道,我也誓要尋他一併討回!”話音未落,楊玄瑛早已出了草廬,頭也不回地向著東都方向毅然而去。
楊玄瑛獨自一人離開了楊家村,不久即出了潼關,為避官軍,免生是非,楊玄瑛這一路東去走的又是崤函秦漢古道。自葮蘆戍、董杜原、避雨臺、斷雲峪,再度一一而過,三年前那些鐵馬金戈,錚鳴之聲,尤似未絕。不過如今楊玄瑛心意已決,無論國恨家仇,誓要往東都尋那楊廣清算,這一遭過去,倒也走的是堅定不移。
及抵東都洛陽之時,著人一打聽,楊玄瑛方知楊廣已帶著文武百官,後宮嬪妃以及驍果衛士,經由通濟渠南下去了江都,如今的洛陽,已交由越王楊侗留守。這洛陽城也是個著人傷心之地,既然楊廣不在,楊玄瑛也不願於此逗留,於是便又離開了東都,看這情形,是得再走一遭江都了。
這一日楊玄瑛到了滎陽地界汜水鎮,遙見遠處一座雄關依山傍水,巍峨聳立,正是洛陽東屏虎牢關。這虎牢關因周穆王柙虎於此,故而得名“虎牢”,而虎牢關關城面臨汜水,南接嵩嶽,北瀕黃河,阻山帶河,一夫當關,鎖天中樞,控地四鄙,自古以來,亦是兵家必爭之處。如今豫州一帶民變四起,戰火紛飛,此刻虎牢關上亦可見隋軍戰旗張揚,應也該有重兵把守,如此看來,自關城而出,多半會遭盤查,橫生枝節,想到此處,楊玄瑛便折轉向南,打算由嵩嶽山間小道繞過虎牢關城。
楊玄瑛折南剛走不遠,忽然關城方向傳來一陣奔蹄之聲,一隊隋兵輕騎數十人,應聲而至。那路隋兵奔至楊玄瑛面前,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