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四十八回 幻麴生惡魘 迷途沒英靈

蟄伏於草莽做個流寇,此刻他見翟讓這般態度,心中立刻涼了半截,這酒也就醒了幾分。眼見翟讓與眾人又是連番痛飲,幾杯下肚,座上之人個個酣醉失態,開始胡言亂語,嘻打廝鬧,一股粗野匪氣畢露無遺,李密心中有些失望,亦頓覺這席歡宴索然無味,於是強顏歡笑,陪眾淺嘗數口之後,即擺出一副爛醉模樣,尋了藉口離席而去。

李密方走不久,他這心中不快,面作假醉的模樣卻叫席中一人看穿,此人亦是翟讓同鄉,與翟讓交情匪淺,正是寨中司馬王儒信。這王儒信原本是個書生,熟讀經史,更善於察言觀色,他酒量有限,尚未喝多,腦子還是清醒的很,此前聞得李密一席話,如今又瞧他心懷不滿離席而去,已知李密胸懷大志,並非池中之物,這便走至翟讓身旁,佯作敬酒,實則躬身耳語說道:“李密此人並不簡單,日後恐怕對翟大哥不利,翟大哥不可不防啊!”翟讓酒過七旬,已是眼花耳熱,聽了王儒信之言,並未放在心上,擺手笑道:“王老弟此言差矣,蒲山公乃是名門之後,又豈會忘情背義?我看是王老弟杞人憂天了吧。”王儒信聽罷,卻又苦口婆心說道:“小弟看那李密胸懷大志,定然不甘寄人籬下,翟大哥留他於此,乃是養虎遺禍,還當早早除之,免去後患。”想翟讓正是被張須陀逼得束手無策之時,恰逢李密上山獻計破敵,轉危為安,這於情於理,又豈能將他視作禍患除之,聽了王儒信這番話,翟讓嗤之以鼻,面露慍色說道:“王老弟怎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安能陷我於這等不義之事?此事休得再提!”王儒信見翟讓生怒,不敢再多言,只得怏怏退去。不過翟讓道也是個憨人,見王儒信碰壁離去,也未追究,只是舉杯與眾人繼續暢飲盡歡。

這邊瓦崗群雄慶功之宴猶在熱鬧,那邊李密獨自一人走出殿席,乍逢廣武山山頭一陣夜風襲來,吹散他一頭酒意,再想翟讓適才這番態度,無異飯坑酒囊,這等才疏志短之人,如何託付自己一番文經武略,又安能不負自己一腔澎湃熱血,一念及此,李密悲從心來,不禁垂首搖頭,連聲嘆息。這百無聊賴之時,李密不禁又想起了楊玄瑛,前日林中一戰,若非那曲琵琶擾亂隋兵心神在先,未必能如此順利得勝,而一想到那曲琵琶,當年嵩山之中,劍舞月下,琴歌花前,這一番龍躍鳳鳴的寫意畫卷,又浮上腦海,經久揮之不去。此前李密也來邀楊玄瑛共赴翟讓慶功之宴,可她卻已不勝酒力為由婉言謝絕,如今李密惆悵嘆惋之時又想起楊玄瑛,竟又情不自禁地往她住處慢慢走去。

李密走至楊玄瑛住處之前,只見屋內漆黑,悄無聲息,想此刻已是夜深,楊玄瑛應已就寢,如此上門打擾,成何體統,李密這便一笑自嘲,轉身而去。這一晚漫漫,李密心中有事,自然難以安寢,便又獨自一番遊逛,不覺間攀上關城北面牆垣,憑倚女牆,極目遠眺,只見夜色之下遠處黃河之水,滔滔而來,滾滾東去,奔流大氣,激浪磅礴,水勢萬古不息,千年來淘盡多少英雄豪傑,濯去多少熱血碧淚,當年黎陽起義一場風雨,也曾沒在其中,隨波而去。如今滎陽大捷,豫州隋軍主力受創,瓦崗聲威倍增,正是趁勢崛起豫州,爭奪天下大好時機,可寨主翟讓卻無雄才大略,只知一隅偏安,不知這一場風雨,是否又會是當年同樣收場,想到此處,李密心中甚是悵然。但如今寄人籬下,他也無可奈何,獨自憑闌,想得多了,無非徒增傷感,此刻李密也只得一聲嘆息,黯然踱下牆頭,回自己住所而去。

再說瓦崗軍滎陽大捷,河南道討捕大使張須陀兵敗身死,這訊息一經蔓延,恰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立刻教豫州一帶各郡官軍人心動亂,惶惶不可終日。而這軍情傳至江都之時,城內街道之上正哀樂悲奏,千人長慟,一路殯隊,前後部鼓吹,其中有班劍四十人,護著一架轀輬車,緩緩而來,直奔江都城外。如是細看那架轜車,油幰朱網,兩廂畫龍,幰杆諸末垂六旒蘇,這等喪制葬禮,必是朝中一品重臣。這喪事由鴻臚監主持,更有黃門侍郎裴矩為其親祭太牢,此等喪紀,猶勝當年司徒楊素出殯,竟是左衛大將軍宇文述下葬。

原來宇文述隨著楊廣南巡江都,這一路舟車勞頓,於途中不幸染疾,畢竟他也上了年紀,這一病居然臥塌不起。及至江都,宇文述每況愈下,就是宮中御醫傳遍,也無人有迴天之法,這一代權臣,終於數日前不治而薨。宇文述之死,隋帝楊廣為之廢朝三日,賜司徒、尚書令、十郡太守,追諡為“恭”,以及提辦今日風光大葬,倒也不枉宇文述這一生辛勞服侍大隋兩朝君主了。不過宇文述之死,楊廣雖有傷悲嘆惋,但此刻更令其頭痛的,卻是日前洛陽越王楊侗遣使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