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與劉弘基等人搭話後,容寂後面兩日再去教坊司,三人對他態度冷淡下來,眼裡的輕蔑更加明顯。
他們必是從旁得知了他庶人的出身,只當他來搭訕,是想攀附士族。
士族連寒門都看不起,更別說庶族。
容寂放低姿態卻遭人無視,他半點不惱,見人臉上掛著三分薄笑。
從臺院出來,肅王又一次召他入府。
“容卿在御史臺如何?”魏承恪在那日飲酒的臨水閣樓中練字,筆酣墨飽,力透紙背。
臺院是御史臺臺、殿、察三院之首。侍御史掌糾彈百官、入合承詔、受制出使、分判臺事,又輪值朝堂,與給事中、中書舍人共同受理詞訟,遇重大案件,還會與刑部、大理寺會審。設知雜事、知公廨、知彈、知西推、知東推、東都留臺六員。
容寂進御史臺還不到十日,不出預料任知東推,在臺院中無足輕重。
只有做到知雜事、知公廨,才算真正立足臺院。
“微臣定然很快便能為肅王殿下所用。”容寂從容不迫。
科舉制大力施行沒幾年,朝中官位多數仍被士族佔據,寒門只佔少數,庶族更是寥寥無幾,容寂入朝為官之初,得不到任何人助力。
他站隊肅王,正是他向肅王展現才幹的時候,肅王自然也不會為他提供助力。
“如此便好。”魏承恪根本不為此擔憂。
他召容寂來,也不是專程問這件事。
“容卿府上那位美人如何了?”
侍婢重新鋪陳一張紙,魏承恪提筆揮毫,狀似不經意一問。
“安安靜靜待在微臣府上,倒還算乖巧。”容寂淡淡道。
“太子已經知道本王從中作梗,提前將人從牢中弄走,桓晏瘋了似的到處打聽她的下落,容卿可要將人藏好,若讓桓晏知曉她在你府上,找上門執意要人,容卿可有自信能爭過慶國公世子?”魏承恪看似提醒,實則試探。
容寂不甚在意,“一個女子而已,微臣想要不過一時興起,如今把玩過的珍珠和魚目還有什麼兩樣。”
“容卿口中的魚目,在桓晏世子眼中那可是無價之寶!”魏承恪抬眼掠過他的面上,呷著笑,“容卿在上京才安住了兩年,不知慶國公世子與卿相之女幾年前就定下婚約,兩人情意相通,每逢卿家小姐出府,桓晏必定陪伴在左右,形影相依,羨煞旁人。”
“若非出現變故,他們兩人定能順利完婚,屆時夫妻恩愛,相守白頭,旁人又豈能從桓晏世子手中橫刀奪愛。”
魏承恪句句別有深意,暗指若非出現變故,桓晏世子與卿相之女最為相配,容寂絕無可能將美人搶到手。
容寂想得到卿相之女只有這一次機會,卿家被抄,卿相在獄中畏罪自殺,他果斷求要卿相之女,魏承恪很難不懷疑,卿相之女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有軟肋才更好掌控,擅長玩弄權術者,都會習慣先去抓住別人的命門。
容寂聽到“情意相通”“形影相依”這些字眼,眸中的陰鷙不經意一閃而過。
她嫌惡他的碰觸,只因她心另有所屬。
國公世子和宰相之女,聽起來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微臣豈敢跟慶國公世子相爭,世子若是找上門,執意要那女子,微臣送給他便是。”容寂牽動的唇角泛著絲絲寒涼。
魏承恪試探至此,仍無法確定容寂到底是在意卿相之女,還是不在意。
容寂心思深沉,用則慎之。
*
從肅王府出來,容寂駕馬直奔教坊司。
他每回來,要的桌都在劉弘基他們三人旁邊,只是三人只顧自己享樂,完全不注意旁人。
又過去了幾天,容寂聽到他們仍不知疲倦,口中還在談論卿相之女。
“卿相之女怕是已經落入哪個權貴之手了吧?”郭曹不捨嘆息。
“上京權貴有的是手段,咱們無官無職也就肖想肖想罷了,權貴們想要,提前打點好教坊司,人一送到就接進府,哪還有咱們一飽眼福的機會。”王邑興致已然缺缺。
“那是被桓晏世子接走了?”郭曹最喜聽風流韻事。
“我昨日偶然遇上桓晏世子,他人跟抽了魂似的,短時間內肉眼可見形銷骨立,不是桓晏世子。”劉弘基抿了口酒。
“那到底是誰?”
三人琢磨了片刻,便將興致移到別的事上。
容寂回府尚早,剛一進內院,西廂房的燭火霎時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