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中已有丘壑,即便後輩之人行舉之中對自己衝撞再三……
“老夫當收回你不似你父親的那些話。”任連忠隱去眸中那股激賞之色,沉吟道。
陸桓面色稍凝,隨即又諷說道:“可賀可賀……想來這些年任老先生從未敢提起家父吧,今日卻是難得。”
“小子,你……”任連忠似要急言幾句,可迎上陸桓那雙與故人像極了的黑眸,卻又擺了擺手,道:“你們走吧……只是陸桓,老夫不得不提醒你的是,莫要步你父親的路。”
陸桓斜睨過任連忠那還微微發紅的脖頸,起身對任連忠拱手,道:“晚輩謝過先生誡勉之詞。”接著轉身將喬小遇扶身起來,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喬小遇連忙行禮拜別……
人影淡散,茶味澀涼。任連忠終是輕撥出一口氣,嘆聲道:“他聽懂了……且莫以那錦繡前程作倚,以為在披荊斬棘,沒有人看得過去的。”
任連忠是看不下去的,所以陸彰遭遇貶之事他並不是簡單地作壁上觀,他不承認自己心存愧疚,只是遺憾陸彰英年早逝——沒錯,這世間最讓人遺憾之事有二,一者是英年早逝,二者是英雄遲暮,他任連忠便生怕自己是後者。
至於陸桓,任連忠的警告他其實沒有上心……或者說,他早已決定走一條和他父親不一樣的路。
喬小遇路上看著他一言不發,有很多話想問,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只好岔過心思,與喬榮大略提說任連忠已允下抑價之事。
喬榮心間喜不自勝,但出於直覺,他沒有誇說任連忠——這些人的心思都太深了,仿似流民來襲時的拖羅河般,映照其中的火光也湧動著,教人看不清楚輪廓。
“喬小遇,我要先走了。”馬車上,陸桓倏然睜開了眼,對喬小遇緩聲說道。
“啊?”喬小遇與喬榮聞言均是錯愕。喬小遇緊抿著唇,強按壓下心頭的疑問、恍惚與關切,沉默了片刻後,點了點頭。
這就不問去哪嗎?“約”說來江北,他姍姍來遲,為什麼不問下原因?如今抑制牛價的事遠還未到落定之時,他便要先行離去,這也沒有疑問嗎?
陸桓擰眉,心頭浮起一絲不舒服,卻還是輕言解釋道:“我要去一趟北地。”
“那……你小心一些。”喬小遇話音輕喃,忽覺著自己除此之外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我知道了。”陸桓眸底漸浮起柔和的笑意來,見喬小遇還怔懵著,又道:“我會盡快回來。”
“嗯……”喬小遇不自覺接過這話後,臉上騰地一熱,實在惱自己接得莫名其妙,只得側臉過去,一面想著途中顛簸,她那聲應是被軲轆聲掩過去了吧……
“這廝與我說這些做什麼?”喬小遇心神恍惚著,“只他是去北地麼?我不曾去過,不知該言說叮囑什麼,卻想知道那位的警告於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