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最後一塊餌餅嚥了,才低聲道:“官家雖由太后教養,但已逝的親母是閔人,如今官家身體沒有從前那般康健了,便時常念起舊來,不管朝臣怎麼勸阻,他都會走這一遭的。”
“誰犯得著去觸怒龍顏呢?再者,南下巡察還可以借一個疏通航道、察看民生的由頭,若這些名目能夠落到實處,那總是有利的,至於弊端,史書寥寥幾筆,只要不至於朝綱傾覆,便不算什麼事。”
這就是太子一黨對此事不置一詞的原因。還有一點,天子南巡,太子就會監國,他們可滿心期望著太子能在監國之後做出些耀眼的政績來,殊不知太子如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陸桓自覺已經遠離這些紛爭,就不願再多言,只不知為何,才讓小妻子眉心舒展,他的心頭卻泛起些許不安來……太平昌盛,內亂是暫時不會起了,但願一切順遂。陸桓隨即又抿了一口茶,將心頭的雜念消壓而盡。
冬來覆雪,喬小遇張羅著在山林邊開了一家食鋪子,空地足夠大,免了天氣乾燥易發山火的危險。這食鋪子本來是為了來村裡買走地雞、蓮藕、苦蕎、藥材的貨商方便,賣些能充飢解渴的幹餅茶果一類,誰知灣子裡種的蓮藕名聲越來越大,村裡人便將淺灘的荷塘、稻田連線起來,成了一處休憩的好地界,遊人三五成群竟慢慢多了起來,喬小遇便不得不擴充了房舍,鋪子也可以住店了。
遊人裡不乏富貴之家,村裡人熱心招待的吃食他們竟然看不上,喬小遇有次見著遊人面露鄙夷之色,沒忍住上前將那位王姑娘扔掉的粗餅重現撿將起來,輕輕吹過灰,撕下兩塊與旁邊直流口水的小孩,另一塊則自己放在口中咀嚼起來。
與那位王姑娘同行的幾位郎君小姐不禁譏笑出聲,道:“竟連我們丟在地上的東西也拿來吃,這與路邊的野狗有何不同?都是群沒見識的暴徒乞民,住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你們倒也配?平白汙了小爺!”
喬小遇冷了神色,往前走了幾步,定定瞧著這“小爺”說道:“原來各位郎君也是見過暴徒乞民的?應該是幾年前疫情蔓延那會兒吧。饑民遍野時,聽說有的地方樹皮都被扒了不剩,王孫貴族之家,奴僕偷盜外潛的也是常事,而有的暴徒甚至會燒了高宅洩憤,不少卿家小姐也被辱沒……這才沒幾年呢,難道諸位已經忘記自己像惡狗撲食般的過往了嗎,如今連這粗餅也看不上了?”
“什麼惡狗撲食?小爺我就沒受過那罪!”那人氣憤地跳起腳來,可隨行的姐姐連忙來扯了自己衣袖,勸道:“三弟,你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喬小遇無語道:“如果沒有受過那罪,那郎君今日所行之事就是沒有同理之心。糧餅是村裡人熱心腸贈與你們的,不曾要錢,你們便這般丟擲在地,那便是沒有公德之心。這般一個沒有同理之心、公德之心的偽君子停留此間,才真是汙了這山清水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