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油不夠用而剩得些,那雞樅沒沾帶了泥價錢便會降下來——這情形真是算得十分尷尬了,都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們想讓雞樅多值些錢可缺了菜油,便只能巴巴盤算起來。
喬小遇沒有想到的是,她爹剛過午飯就回來了,但不是坐的喬長水家的牛車,而是自己直接走回來的。
傅娘子瞥了眼喬冉安那全是泥漿的褲腿,當即便擺了臉,問道:“臘肉賣出去了?”
“是的呀。”喬冉安咧嘴一笑,慢慢從懷中掏出了個錢袋子來,才與傅娘子輕聲解釋道:“我剛到鎮上就把臘肉尋了一家飯館賣了,見長水還有得忙活,我便先回來了。”
“賣了多少文錢?”傅娘子面色終於稍緩了緩,旋即伸手將錢袋拿了過來。
“一百八十文!”喬冉安話音裡是毫不掩飾的得意之色,但瞧著傅娘子整個人驚呆了呆,喬冉安笑眯眯地撓了撓後腦勺,道:“咱拿去那塊臘肉,是放了幾年的陳火腿了,醃得又好,價格自然也要高些。也是咱們不識貨,可那飯館的掌櫃也沒有昧了良心坑人。”
“那確實了,你這樣的老實人自己上鉤,人竟還給了個公道錢。”傅娘子斜瞅了喬冉安一眼,那些原本在她心頭沉浮不定的思緒彷彿也因著手中這錢袋子的份量而變得沉寂下來。
“可不是?”喬冉安聽了妻子的調侃之語,卻是好生受用,出言也儘管順了傅娘子去。
“只是媳婦,聽掌櫃的說,最近臘肉都比生肉要貴上許多,原是隔壁州城裡發生了牛疫,已經死了不少耕牛,連帶著豬仔也染上了這病……”
“竟有這事?”傅娘子驚疑出聲,接著沉嘆了口氣,道:“可希望不要傳到朝州府來,否則苦的還是咱們這些平頭百姓。”
這廂喬小遇正忙著在灶上給喬冉安燒些水,是以喬冉安說的那些關於牛疫的事便也入了她的耳——喬小遇的心思不由得重起來。
她不清楚這個時代的人們對於畜災是否有得力的應對措施,但想來應當是十分被動的。或疫、或旱、或澇、或畜災,無論年歲中得經哪一種,或輕或重,都會成為一道覆於民眾頭頂上方的沉穆陰雲,久久不散1。
在這片土地上艱難生存著的人們,便如同居於土穴裡的螞蟻一般,但凡外間風吹雨搖,便須被動放棄他們蓄積的所有“資產”,如良田,如泥窖,如庭院中的那汪清澈的井泉,再如嗷嗷待哺的嬰兒……
傅娘子得了牛疫的訊息,心下復又繁亂,甚至都想不及告知喬冉安喬小曼姐妹倆採了雞樅的事。
她緊跺了跺腳,鬱聲道:“現今兒的節氣還未入秋,霜降就更遠了,喬家村地處偏遠,那些趕豬人也只有霜降前後才會到村裡買豬,這要是……”
“這要是還沒來得及等到趕豬人,疫病就傳到村子裡,那該如何是好?若實在管控不住,說不定官府的人會進村督促了家家戶戶,把染病的家畜儘快宰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