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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抵死相救的少年是誰。但是他忽地抬眸,向那少年說道:“君之恩義,銘刻於心。這輩子欠下的,陰司裡與你分曉。”

眾人無不大覺悽惋,想不到侯府的千金竟有今日,不成鬼也不成人,心如天高命似紙薄。那少年聽了,更是像石頭人一樣怔住了。

沈抒遙背脊挺得筆直,如同大雪壓不彎的梅枝。突然拔下發間的金釵,揚手照心窩裡猛扎進去!

血如注出!

刑場一時間寂然無聲,唯餘風過旌旗的聲響。

劊子手殺人無數,亦頭一次見這般人物。愣了兩愣,才走到沈抒遙近前,將手指按上他的頸側,神色複雜。又見那少年血紅的眼冒著火光死盯著自己,已經被嚇呆了,忙趨跪一步,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與監斬說道:“大人,這……斷了氣了。”

人群悲憤難抑:“生又何歡、死亦何懼!好個烈性女子,好個巾幗英豪,好一副鐵骨丹心!老天爺,你還管不管這世道?你還要瞎到何時?”

喊聲如一道火星,點燃了這揚州城。眾人見他不肯受辱寧願自戕,死也不辱家聲,心生莫大同情,民怨愈發沸騰。受過王家恩的,伏地大哭,滿場都聽得悽惶不能自勝。有人帶頭唿的一聲跪了下去,一群人轟然和唱,一齊叩頭呼天,哭聲直上雲霄。

監斬官黑喪個臉:“一群刁民,這是法場!一律退出石灰線!再敢喧譁,格殺勿論!”

話音剛落,天就變了。

雲忽的湧上來,天黑得像扣了鍋,頓時朔風勁吹,十個砍頭的墩子被掀倒了,刑場前插的大旗杆好似鞦韆般蕩起來,渾黑的天下血色青黃,逆流旗杆而上。盛著石灰水專放膝蓋骨的大缸卷跑了,眼看著幾起幾落,砸到了監斬的案臺上,桌腿兒發了羊癲似的,打著擺子發出叫人牙酸的呻吟聲……

紫藍色的天幕罩著街衢上一張張大明子民的面孔。孩子在母親懷抱裡撕心裂肺地哭叫,大人們卻一個個用呆滯的目光仰望蒼穹,像一排排無聲的雕像。

涼森森的,有人想搓搓手臂,卻發現身體被凍住了一般。

一人摸了摸臉,望著手心,滿眼熱淚:“這是雪啊!”

人們五體投地,跪地聲音如山震響。眼中滿是絕望,翻來覆去吶吶說道:“造孽喲!好造孽喲!天譴啊……遭天譴了!”

一個老人兩手支撐地面,慢慢抬起頭來。蓬亂的花白鬚發,黃中泛黑的枯槁臉龐,慄慄顫抖:“雪飛六月,亢旱三年……精衛有冤填瀚海,包胥無淚哭秦庭,東海曾經孝婦冤,如今輪到我大明朝!蒼天,這是何等慘酷的奇冤觸怒了你啊,天!”

劊子手兀自嚇得篩糠,監斬做噩夢似的大睜著眼盯著上天,不由得後退了幾步。遭什麼東西絆倒在地,爬跪幾步,回頭一看竟是目中閃著鬼火一樣光的人頭。更覺這滾滾不絕婆娑起舞的雪花,片片都帶著不可言說的詛咒。哆嗦著將手裡的判官筆一摔,墨汁淋漓甩了一地,地上黑的紅的白的摻在一塊。只得草草收場。

破席子一卷,命了手下,將幾百人抬亂葬崗扔去了。

活著扔的。

劍突部胸骨下端,此處紮下去,視覺效果明顯卻絕不致死。

況且他下手之前,已在混亂中拔了臺階縫裡一株地錦草,止血有奇效。

在亂葬崗一動不動藏了一天一夜之後——

史書記載,大明王朝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外科醫生,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