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跛腳四方桌上,朱元璋等四人,各自落座。
老叟顫顫巍巍地開啟灶臺上的鍋蓋,往裡又加了兩瓢清水。
“唉,不怕你們笑話,家裡快揭不開鍋了,就剩下幾把秫米,只能多加點水,大家湊合著喝點稀的吧。”
勳貴圈地的事,本來就已經讓朱元璋有些難堪了,如今見老人家裡困難成這樣,就讓他更加尷尬了。
“標兒,你去村裡轉轉,看看能不能買些什麼吃食的。”
朱標還沒起身,便被季如風擋了下來。
“不必了。”
“先生,這是何意?光喝點稀粥可不夠填肚子的。”
“是啊,先生,隨便買點啥都行,也算是給村民點收入。”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幾兩碎銀改變不了他們的生活。”
這時,院外傳來一道渾厚粗獷的聲音。
“阿爹,俺回來了,你快看,俺帶回來了啥……”
“喲,二柱子回來了……”
老叟忙放下燒火棍,起身往屋外走去。
他現在就這麼一個兒子,只要每天平安回來,他就高興,更何況聽這口氣,今天收穫不小。
院子裡,一單臂中年漢子,身後拖著一簇丈餘長松樹枝,樹枝上面藤條綁著一頭二百來斤山豬。
漢子約莫四十來歲,絡腮鬍,臉上一道刀疤,從眉心一直延伸到耳根。
“阿爹,你看,這山豬夠俺們吃到過年了,俺連夜給它宰了,留下幾斤送鄉親,其餘的都做成燻肉掛起來。”
二柱子面相看上去兇惡,卻是個實打實憨厚老實的鄉下漢。
“噫,家裡有客啊!”
二柱子這時候,才瞥見院中還拴著三匹高頭大馬和一輛馬車。
一炷香後,院子裡,點著一堆篝火。
趙老漢帶著趙二柱,藉著火光,在院子裡殺起山豬來,朱元璋也擼著袖子在一旁搭把手。
“趙老哥,咱當年8歲的時候,就殺過牛了,這山豬想來也差不多。”
“殺牛?牛可是寶貝,洪武爺現在可不許殺牛,唉……不說了不說了,即便現在有牛,俺家也沒田可以耕種。”
趙老漢這話無疑是給朱元璋心裡扎刀子,心裡默默的給淮西勳貴記上了一筆。
然而,一旁看戲的季如風卻說起了風涼話。
“呵呵……老黃啊!其實吧,孩子驕橫多半都是父母慣的。小錯不懲,久而久之自然驕橫無比。”
聽聞此言,朱元璋微微冷哼一聲,心中那股不服氣的勁兒又冒了出來。
想當年,淮西那些功勳權貴們,哪個不是跟隨著他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拋頭顱灑熱血,甚至不惜捨身忘死,歷經無數次生死考驗,這才好不容易打下這片廣袤無垠、壯麗輝煌的大好江山!
特別是那些立下赫赫戰功的武將們,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沒讀過多少書、目不識丁的粗魯漢子。
平日裡驕橫一些,難道不也是人之常情嘛?畢竟人家可是用命拼殺出來的功勞啊!
只要這些傢伙沒有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或者是觸犯了國法重罪,他身為高高在上的統治者,自然也就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大家一起出生入死這麼多年,這點面子和寬容還是要給的。
再者說了,自己率領眾人打了大半輩子的仗,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讓大夥好好地享受一下榮華富貴,又有何不可呢?
雖說朱元璋向來不是那種將喜怒哀樂全都表現在臉上的人,但哪怕只是極其細微的神色變化,也休想逃過季如風那雙敏銳如鷹隼般的眼睛。
作為後世之人,季如風對於朱元璋的脾氣秉性可謂是瞭如指掌,只需稍加觀察,便能輕而易舉地猜透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老黃啊!溺愛不是寵愛,慣子如殺子,這點你可是很清楚的啊,應當是不會搞不清楚的人。”
“爹,我覺得先生說的對。”
“十六,我也認為先生說的在理,有道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莫要惡小而為之,小錯不懲,必釀大禍。”
化名黃十六的朱元璋,雖然心中明白,口上卻不願意承認,處處被季如風拿捏算計,讓他非常不爽。
他自信淮西勳貴都在自己的掌握手,他早在每一個勳貴家裡都安排了錦衣衛。
勳貴們還能翻出天去?真到了那一天,手起刀落直接都砍了就行。
現在處處被季如風拿捏,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