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修道,明白其中的道理比分出勝負更重要。
是否明白道理決定的是上限。
只要明白了道理,後面就是勤學苦練的事。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不存在明白了道理卻不肯付諸行動的事。
“大夫言重了。若能與大夫為友,是延年的榮幸。”趙延年恭恭敬敬地還禮,算是與東方朔正式確立朋友的關係。
友是五倫之一,並不是認識就行,要正式建交的。
至於做東方朔的老師,他可不敢這麼狂妄。
——
儘管東方朔說勝負已分,不用再比了,可是回到堂上之後,兩人還是討論起了劍術。
只不過是以指代劍。
趙延年沒有專門練過劍術,他用功最多的兵器首先是矛,其次是刀。
但刀法裡面本來就有劍術,而且漢代的劍也和後世的劍不同,更厚更重,有不少劈砍的技術在其中。
而漢代的刀也不純是劈砍,直刃的形制同樣可用於擊刺。
某種意義上來說,漢代的劍術和刀法並不是涇渭分明的,只是一個擊刺多一些,一個劈砍多一些,互為四六開。
技術的發展是有源可溯的,不可能突然冒出來一種全新的技術。
現在正好是戰場兵器由劍轉向刀的過渡時期,技術本身是混合的。
趙延年身處這個變革的時代,又是一個好武之人,自然會用心揣摩其中的變化。
相對而言,東方朔的劍術更純粹。
同樣,他也缺少實戰,重形而上,輕形而下。
對普通人來說,他的劍術很有殺傷力。別的不說,就他那長胳膊長腿,攻擊範圍就比普通人大不少。
可是對於趙延年這樣的高手來說,他的劍術恰恰凸顯了劍被刀代替,從戰場兵器走向禮器的必然。
一寸長,一寸強。
冶鐵技術的進步,讓更長的劍身成為可能,但更長的劍身必然導致重心前移,使得單手劍更難掌握,很多精妙的技術無法實現。
刀卻不存在這個問題。
刀本來就是為了劈砍,重心適當前移,反而可以增加劈砍的威力。
東方朔胳膊長,擁有更大的攻擊範圍,但劍身太長導致的重心前移問題同樣也困擾著他。
他的劍術還停留在短劍時代,以足夠厚實的劍身,實現必要的劈砍能力。
要向前跨一步,就要捨棄劈砍能力,專注於擊刺,從而將劍身的重量降下來。
真到了那一步,劍就和戰場基本告別了,成為高手才能用的專屬副兵器,或者僅僅是官員的身份象徵。
這個過程很漫長,而且反反覆覆。
但東方朔極其聰明,趙延年稍一解釋,他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知道劍術發展到了一個岔路口,必須有所取捨,才能取得突破。
他思索半晌,一聲嘆息。“果然是上士聞道,起而行之。坐而論道,終究是向空虛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