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爭著勸阻,少年卻不聽。很快,酒菜都擺上了桌。席間,少年談論文章很有風度和雅趣。王子巽問江南科舉考試的題目,少年全都告訴了他,還背誦了自己文章的起承轉合部分,以及篇中自己得意的語句。說完後,少年顯得很是憤憤不平,王子巽和許某都為他感到惋惜。
少年又因為和家眷走散了,晚上沒有僕人,擔心沒人照料牲口。王子巽便讓自己的僕人去幫忙喂牲口,少年對此深表感謝。
過了沒多久,少年忽然神色不安地說:“我生平一直不順利,出門在外也沒遇到什麼好事。昨晚在旅店,和一些粗鄙的人住在一起,他們擲骰子大喊大叫,吵得我心煩意亂,根本睡不著。”南方口音把骰子稱作“兜”,許某沒聽懂,便一再追問,少年用手比劃骰子的樣子。許某於是笑著從口袋裡拿出一枚骰子,說:“是這個東西嗎?”少年點頭稱是。許某便以骰子為令,大家一起歡快地喝酒。
酒喝得差不多了,許某提議一起擲骰子賭博,誰贏了就做東請客。王子巽推辭說自己不會,許某便和少年相對而坐,開始吆喝著賭博。許某還偷偷叮囑王子巽說:“你可別聲張。這南方來的公子很有錢,年紀又小,不一定精通賭博的訣竅。我贏點錢,明天請你吃飯。”二人於是走進隔壁房間。很快就聽到裡面賭博的喧鬧聲,王子巽悄悄偷看,發現之前遇到的棲霞縣衙役也在其中,心裡十分懷疑,便鋪開被子獨自躺下。
又過了一會兒,眾人一起來拉王子巽去賭博,王子巽堅決推辭說不會。許某表示願意替他分辨骰子的點數,王子巽還是不肯,眾人便強行拉著許某替王子巽擲骰子。過了一會兒,許某來到床邊告訴王子巽:“你贏了好幾注了。”王子巽迷迷糊糊地隨口應了一聲。
突然,幾個人猛地推開門闖了進來,嘴裡說著聽不懂的話,嘰裡咕嚕的。領頭的人說自己姓佟,是旗下負責巡邏抓捕賭徒的。當時賭博的禁令非常嚴格,大家都十分驚恐。佟某大聲呵斥王子巽,王子巽便拿出太史的旗號來抵擋。佟某的怒氣消了些,得知和王子巽是同鄉,便笑著請大家繼續賭博取樂。眾人果然又開始賭起來,佟某也參與其中。
王子巽對許某說:“輸贏我都不管了,我就想睡覺,別來打擾我。”許某卻不聽,仍然不停地過來向他報告輸贏情況。賭局結束後,大家各自計算籌碼,王子巽輸了很多。佟某便要搜查王子巽的行李來抵債。王子巽憤怒地起身與他爭辯。這時,金姓少年抓住王子巽的手臂,悄悄告訴他:“這些人都是壞人,心思難以捉摸。我們是因學問結交的朋友,肯定會相互關照。剛才賭局裡我贏了不少,可以和你輸的相抵。這本該是許某賠給佟某的,現在我們換一下,讓許某賠佟某,你賠我。這不過是暫時掩人耳目,過後我還是會把錢還你。難道我會因為這點錢,就真的讓你還嗎?畢竟我們是重道義的朋友啊!”
王子巽向來為人忠厚老實,便相信了他。少年出去後,把這個交換抵債的計謀告訴了佟某,於是他們當著眾人的面翻檢王子巽的行李物品,估算價值後裝進了自己的口袋。佟某拿到東西后,轉而向許某和張姓衙役索要賭債,然後離開了。
少年隨後就抱著被子過來,與王子巽頭挨著頭躺下,他的被子和褥子都十分精美。王子巽也招呼僕人睡在床榻上,大家都默默無聲地準備安睡。過了好一會兒,少年故意翻來覆去,用身體親暱地靠近僕人。僕人挪動身子躲開,少年又貼了過去,肌膚挨著僕人的大腿,滑膩得像凝脂一般。僕人心裡一動,便試著與少年親暱起來,而少年表現得格外殷勤。被子裡窸窸窣窣地響動,王子巽隱約聽到了,雖然覺得很驚訝奇怪,但終究沒有懷疑其中有什麼別的名堂。
天剛矇矇亮,少年就起床了,催促王子巽早點趕路,還說:“您一路旅途勞累,昨晚寄存的東西,到前面我再交給您。”王子巽還沒來得及說話,少年已經收拾好行裝,騎上了騾子。王子巽沒辦法,只好跟著出發。騾子一路疾馳,他們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開。王子巽以為少年會在前面等著他,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於是就把夜裡聽到的動靜問僕人,僕人如實告訴了他。王子巽這才吃驚地說:“這下被念秧的人騙了!哪有官宦人家的名士,會主動去親近趕車的僕人呢?”但他又回想起少年談吐文雅,似乎不是一般念秧的人能做到的。
王子巽急忙追了幾十里路,卻完全不見少年的蹤跡。他這才明白,姓張的衙役、姓許的,還有姓佟的,都是一夥的。一個騙局行不通,就換另一個,一定要讓他入局。用償還賭債、交換財物這一招,其實早就埋下了賴賬的伏筆。假如他們騙走行李的計劃沒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