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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往事:變天

京陲城裡各處街道還殘留昨夜的喧囂,那些個孩童玩耍剩下的花燈紙屑散了一地。

有個畫糖人的糙漢,其貌不揚,一身邋遢,挑著養家餬口的擔子,無精打采。

有天明才剛剛張羅著收拾鍋碗瓢盆的攤販,重新給鍋里加水放羊骨,再熬一次新湯。

有商鋪丁零當啷卸下門板,露出一張一張惺忪睡臉,看著冷清街道,盤算著是否再來個回籠覺。

有兩個棕衣衙役,昏昏欲睡,勾肩搭背,按部就班巡查著街道治安,是不是傳來一陣男人都懂的怪笑,想來是昨夜又努力了幾回。

有不知疲倦指望著年節裡大賺一筆的老鴇,仍舊兢兢業業的和龜公在門口招攬生意。

也有一身粗布破爛衣裳、彆著梆子的打更人,舉著枯萎竹葉做出來的大掃帚,清理著並不雜亂的街道。

人各有事,未見忙碌,仍顯熙攘。

畫糖人的糙漢一路走來,瞧著絕對不如夜裡熱鬧的街道,唉聲嘆氣。

旁邊添水燒鍋熬羊湯的老闆買賣多年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看著這個熬糖做營生的漢子,也是為了招攬生意,很是熟絡地開口問道:“怎麼了大兄弟,買賣稀?”

好似買賣人天生就會的媚笑讓同樣是挑擔賺營生的畫糖人的漢子皺了皺眉,“大早晨說什麼喪氣話,老子這才剛出攤。”

只當是這人忙活了一宿準備收攤,羊湯老闆趕忙找補道:“哎喲喲,想岔了想岔了,瞧我這張嘴,來來來,要不來老哥這裡喝碗熱羊湯,大早晨的就當暖暖身子,就當是老哥請你。”

原本只是羊湯老闆的一番客套,不成想挑擔的畫糖人的漢子還真就將擔子放到一旁,毫不客氣的就近撿了個座,往手裡哈了口氣,也不虛偽,搓著手很是爽利道:“那就聽老哥的,來碗羊肉的,一點雜碎別放,芫荽蔥米多放點,喝上一碗熱乎乎的好乾活。”

自找沒趣的羊湯老闆瞠目,做買賣恁些年見過的人海了去了,如此厚臉皮的還真就頭一次見,只是話都說出去了,奔著小本生意誠信經營,一個唾沫一個釘,羊湯老闆頓時精神缺缺,想來不會是困的,漫不經心地說道:“剛熬的新湯,大兄弟耐心等上一等。”

樂得有不要錢的早餐,畫糖人的漢子蜷成一團,向著熥燒餅的火爐跟前靠了靠,“不打緊,能等。”

羊湯老闆嘴裡一陣叨唸,只是全被火中沸騰滾燙咕嘟咕嘟的羊湯聲音壓了去,不過手上攪弄的動作明顯就大力了一些。

熬羊湯是個細活,即便是有老湯打底,大火出油小火出香複用大火收濃湯汁,哪怕用的老湯是百年傳承,想要熬出濃郁清香不帶羶味,火候自然是重中之重,再者便是時間,不止熬湯也熬人。

畫糖人的漢子倒是挺有耐心,還從扁擔筐子裡拾出幾顆蔗糖,遞給羊湯老闆,還有一直悶頭和麵壓劑子的老闆娘。

正自因為大早晨白白送出一碗羊湯而懊惱的老闆沒好氣的一句“不吃”,即便聽出來也不當回事的糖人漢子便嬉笑著丟進自己嘴裡,復又攤手送到老闆娘面前,後者卻是先小心翼翼瞧瞧自家當家人,見他沒注意這邊,正一門心思的往湯鍋裡添放著那些自家獨門秘製的草藥料子,這才做賊心虛的抓起一顆丟進嘴裡,一張因得生活滄桑了往日俊俏的臉頰就攀上了一股耐人尋味的欣喜。

見湯色泛起濃郁的奶白色,老闆將手中長長的湯勺一擲,往旁邊靠椅上一躺,掀過一床顯然是跟隨他多年的黢黑小被往身上一蓋,說了句“半個時辰後給他盛一碗”便兩眼一合,大夢周公。

不知是因得當家的待客態度才使得歉意多一些,還是誠心為了招攬住這個賣糖人的食客,能看出年輕時也是有些姿色的老闆娘瞧了眼輕微打起鼾聲的夫婿,壓著聲音道:“大兄弟剛才唉聲嘆氣的咋麼了,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賣糖人的漢子不似老闆娘那般將整顆能甜到心裡去的蔗糖全都放在嘴裡,而是放在手心一舔一舔,吃糖之餘能呵氣暖手,兩全其美。

這個也是一臉飽經風霜的漢子倚著老闆娘和麵的案子,蜷著身子,儘量讓身體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暖和勁不至於快速散發,攤著手卻望著天,“是遇到些煩心事,也算不上煩心事,自家有個好大哥家裡的侄子——就當是侄子,雖然人家也瞧不上咱——惹了禍,我這想搭把手,我那大哥也不讓,你說怪不怪?”

對於這漢子顛三倒四的話,一半明白一半糊塗的老闆娘也是從自家經歷的人情世故規勸著,“是不是你家大哥不想讓你操心,怕給你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