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為人一心正派,還怕將來做不到那一人之下?”
接引坪方寸外眾人其實也都清楚這幾句說的是誰,只是眼下懾於剛剛那毀天滅地的氣勢,一個個垂首恭敬噤聲不敢言,思量著良下賓話中意思,生怕將話挑明瞭落在自己頭上。
若是此時成為“有些人”,那可著實成了眾矢之的。
良下賓話鋒一轉,又道:“這幾年,某些宵小在寨子裡做的那些勾當我也看在眼裡,在此我只想奉勸一句,只若今後不再油滑,定可於寨中步青雲,即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有何不可?”
良下賓蘿蔔加大棒轉變得如此之快讓坪下眾人措手不及,一臉惶恐的看著接引坪上那個讓人扶著的虛弱男人。
不得不說,畢竟是副寨主,良下賓此等御人之道,可見一斑。
“各位,往後我水寨,就託付大家了。”良下賓吐出一口濁氣,悵然嘆道,“望眾位弟兄,同氣連理,將我分水嶺,發揚光大!”
良下賓笑的慘然,他知道自己時光無多,現下也不過是迴光返照。
天地之力哪是那麼好相與的?與這浩渺蒼穹比較,人力還不如螻蟻,如此細小身軀怎麼裹負這浩大洪荒?
不過是拿命相抵,光陰賒欠。
殺兄長,再度功,不過是咬牙吊著一口不許自己倒下去的血氣。
挺過了,於公於私皆大歡喜,挺不過,揹負罵名牽連妻兒。
“即刻起,由良椿先行接管我分水嶺山寨,暫代寨主一職。各位如若不服,可等老寨主出關再行定奪,抑或,如此石!”
話音落,抬手,一股浩然之氣噴湧而出,五六丈外一塊兩人合抱不了的巨大山石轟然炸裂。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眾人驚的不輕,這臨終遺言的交代也驚得一旁良椿鳳眼圓睜,更讓二十年來修得同氣比翼的李觀音一臉呆滯。
“爹,您…您什麼意思?”良椿愕然。
“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良下賓眼露深意,又帶起一陣輕咳,輕聲道,“誰都搶不走。”
扭頭看向良椿,碰到夜三更目光,良下賓悽苦一笑,道:“沒陪三公子喝盡興呀。”
抬手間竟隔空吸來兩壇未受剛才勁風聲浪波及的斗大酒甕,應是耗盡最後氣力般推開李觀音兩手環抱,“送我一程?”
“好。”
自始至終未言語的夜三更伸手接過酒罈,掀開泥封,“等你十八年。”仰頭直灌酒若飛流。
“痛快!”良下賓不顧胸中抑塞,仰頭灌了一口,卻帶起劇烈咳聲,一個不穩坐在地上,推開過來攙扶的李觀音與良椿,也不起身,手扶酒罈,壓下一口汙血,朗笑道,“今日縱酒需放歌,莫管明朝苦與樂。二小姐,開開金口,唱個曲兒唄。”
一副潑皮無賴的樣子,壓抑了十多年的苦悶盡皆付諸,良下賓還是二十年前那副打家劫舍剪徑豪奪時無禮模樣,端的豪邁。
卻讓夜三更也是頓生豪氣,席地而坐,扭頭道:“夜遐邇,缺人煮酒,少人高歌。”
“咔。”卻是夜遐邇手提木匣輕叩地,“今日擊匣高歌,來生為君煮酒。”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正是最後一疊陽關曲。
“嗟乎商與參,金藟傷神,對景怨情不禁。
盼回魂,盼回魂,何日見歸塵。
對酌酒千樽,難解離恨,此恨無窮盡。
傷心,碧落黃泉比海深,青鳥亦昏昏。
情且殷,情最殷,情意更殷,誰忍分,誰忍分。
一別生生,兩地相思誰認,有誰告陳。”
良下賓抱著酒罈隨著拍子晃著身子,目光越過夜三更,看向接引坪外青山模糊,看向接引坪上日頭隱隱。
“清晨裡聽聞三公子吟了首二小姐的詩,頗有感觸。良某不才,肚裡沒多少墨水,觸景生情,望二小姐評點一二。”
“一聲高歌一聲匣,但引來人赴我家。
且乘清風去天涯,人生不過一曇花。”
“獻醜了二小姐,莫要笑話。”良下賓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兩口酒,這次卻沒再咳嗽,只是眼中神采淡了幾分。“比不得二小姐那抔青山那抔雲。”
“三公子,我忽然覺得你姐弟倆還挺般配。”說著話便看看夜三更再瞅瞅夜遐邇,自顧自的笑起來,“不說,誰以為這是姐弟相喲?”
“三公子,回家吧。離家那麼多年,誰不想孩子哦。”
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