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滿險些被果仁兒給卡了嗓子,咳了兩口。接過茴香遞來的茶,猛灌了一口順下去。這一抬頭,卻見茴香眼睛亮晶晶的,巴巴的望著她,一副“小韋嫂子說的太對了,主子你就聽了吧”的模樣……
這小丫頭片子打一開始就勸她注意子嗣問題,而她只想著跑路、跑路、跑路,便多次敷衍了事。彼時年諒還半死不活的。大約小丫頭也是清楚急也沒用,抑或來發覺她比從前強了許多,不再是那任人欺負的了,也就不再時時叨唸此事。如今小韋嫂子一提,這丫頭就想找到組織一樣激動,緊著點頭,目光炯炯。
“這個……”夏小滿下意識的擋了下眼睛。不成。這目光忒明亮忒刺眼了,她只訕訕地繼續敷衍道。“這個,急不來……順其自然吧。”
“二奶奶,”小韋嫂子忙道:“便是你說不急,可爺眼見也二十了,膝下尚無子嗣,府裡能不著急,爺自己也著急不是!”她只差沒說,奶奶你可都二十一了!這年紀尋常人孩子都滿地跑了。
夏小滿只剩下傻笑,好心情也去了一半兒,怎麼起這個話題?!她巴巴望著窗外,想找間特別的鋪子什麼的,好打發倆人下去看看,轉移這個尷尬的話題。可惜現下穿巷而過,周圍多是住家,沒什麼鋪面,她一時還劃拉不到能轉移視線的建築物。
小韋嫂子卻是見她笑得發虛,當她是心動,倒是想趁熱打鐵,不由湊近幾分,語重心長道:“和二奶奶掏心窩子說句話,若是不中聽,二奶奶也莫怪,實是為了二奶奶好,無半分虛的。就說,爺也是二十的人了,咱們這樣人家裡,二十還沒娶親的,哪裡還有了?原是爺身子不硬朗,又因著陸家多少有干係吧,這才懸著。如今來了玫州,大姑奶奶可是最疼爺地,定也要張羅這事。我瞧著,爺是多有倚重二奶奶,可這若要來了新奶奶,沒臉的說一句,二奶奶到底要依著規矩行事,再,這管家之事怕也要交過去了。說一千道一萬,到底就只這子嗣紮實,才是長久的依靠!如今爺瞧著可是大好了,二奶奶若先得子,這將來……”
夏小滿擺弄著手中的茶壺,也不是沒思考過主母這個問題,不然她不會一直慫恿著年諒娶紀靈書,實在是想給自己謀條進可攻退可守的後路。可年諒也明確回覆她了,他不會娶紀靈書。她這個頭疼呦,牛魔王地妹妹不知道什麼樣,可若是大姑姐給這心愛的小弟找媳婦,以伊那審美,肯定要找個鐵扇公主家世、品貌都相配,還必定是精明強幹地。
她現在是什麼?年諒是老闆,年諒媳婦才是她頂頭上司,她現在……算代理經理?
代理才最容易被修理。
天知道一個老牌二把手會有多大能量,已是紮了根,廣結人脈了的,他配合,千好萬順,他不配合,先架空一把手也不是沒可能。所有一把手都知道這一點,對付這樣的二把手,也是信任一把手的第一課。經歷過幾任經理的夏小滿於這點最清楚不過。
而在這深宅的四角天空下,凡懂得些宅門內鬥的新奶奶接管內宅,頭一件事就拿她這樣地二房立規矩,這是必然的。不然不足以立威,不然下面地管家婆子怕是更難收服。坦白說。若易地處之,她也肯定這麼做,所以現下處在這個位置,她才格外頭疼。
孩子?!
她只是管家就夠扎眼的了,現在若再造出個孩子來,能被人容下就奇怪了,而且,那個孩子怎麼辦?
小韋嫂子仍在苦口婆心勸著,口口聲聲孩子是依靠。
這是這個時代的基準法則。
可孩子是母親的依靠。而孩子本身呢?是什麼?
瞧瞧年家這些庶子的待遇……
她能抱著孩子跑嗎?
她能丟下孩子自己跑嗎?
她能委曲求全帶著孩子一起忍受“庶”字嗎?
她是吃了多少苦頭,才看透一些東西,能淡然處之地,她能教得孩子從小就雲淡風輕嗎?
小孩子地心是不懂的保護自己地。脆弱,敏感,一旦傷害,是一輩子地陰影。
她護得了孩子嗎?
孩子是她的什麼?依靠?穩固地位的工具?她拿他換下半輩子的榮華?
她是孩子什麼?所有者?使用者?
不要孩子。她抬手喝了一口茶,溫吞的茶湯。入口微澀,轉而香沁肺腑。即使……留下了,也不要。她從來不養寵物,因為她擔負不起它們的生命。她不想要年諒的孩子,因為她擔負不起他的人生。
車外傳來陣陣鳥鳴犬吠。夏小滿抬眼望過去,見是路過一處花鳥魚市。車子這個高度只能瞧著一溜鳥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