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外院堂上,這書呆子起初說話還好好的,待老太爺隨口提了句君子以果行育德,也不知道觸動了他哪根神經,他就如得了命題一般做起文章來,文縐縐的引經據典,滿口酸詞。
起初老太爺還大有讚賞。這隨口逢上幾句,他都能就此背出半篇子文來。實是奇才。然須知過猶不及,到了後來,紀淙書背得興起,便有些忘我,順著自己地思路大段大段的文章背將出來,唾沫橫飛。離題萬里,老太爺也不由皺了眉,覺得這孩子真個是讀書讀傻了,心下也隱隱明白了這孩子為嘛學識淵博卻屢試不第。
這堂上坐的,三老爺並五爺、七爺是基本上聽不懂這呆子說的啥,也就自行飲茶、愣神,不予理會;四老爺並二爺、四爺、九爺聽是聽得懂。心裡雖嘲笑於他,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偶爾還會配合的點點頭,以示不曾怠慢;只十二爺、十三爺兩個小鬼頭,都是十三四歲少年。最是頑皮,聽得半懂不懂,曉得是酸氣,卻又不肯裝正經,便在那邊偷偷擠眉弄眼,間或趁老太爺和幾位老爺不留神衝一向好脾氣的六哥年諒做個鬼臉。
年諒愛屋及烏。待姨母親近便連帶著覺得這紀淙書就是他親哥哥一般。這會兒聽著表哥越發不靠譜,也覺得沒什麼面子。但老太爺那邊還時有搭腔呢,他也不好出言打斷,再瞧兩個小兄弟這淘氣的表情,自家也是哭笑不得,索性由他去了。
也正是掉書文的時間長了,才耽擱了往內宅裡給老夫人請安,兩人進了二門就被請回雁回居。這一路上年諒已經是小心再小心,以免觸了紀淙書哪根筋,他滔滔不絕起來,彼此都不好下臺。誰知道千小心萬小心,一不留神因著一句房租,又叫他別起勁來。
年諒知是與他辯不明白,也是怠於與之強辯,只得無奈地望向姨母,試圖求助。
紀鄭氏最是知道自家兒子什麼脾氣,便笑著向年諒道:“諒兒的心意姨母是知道地。然你表哥說的卻也在理,該多少銀子你但說無妨,咱家裡確是還寬裕,他又年長,這點銀子也當他出得。你表哥就這個急脾氣,言語若有衝撞,你也莫要怪他才好。”
年諒徹底被打敗了,心裡嘆氣,臉上強笑道:“姨母言重了,外甥也是想著盡孝。”又轉向紀淙書,拱手道,“表哥既如此說,兄弟自當收回,只是,到底銀錢幾何,兄弟也還要問過管家方知。表哥稍安,回頭兄弟命管家拿了契與表哥。”
紀淙書這才滿意了,又拽了幾句文,而後方躬身與二夫人道別。
二夫人那邊臉上肉也有些抽抽,無比同情的看了一眼紀鄭氏,暗自搖了搖頭,只吩咐夏小滿快去快回。
夏小滿哪裡肯和這樣的火星神仙一處待著的?要是有可能,她巴不得一腳這人踹到萬祥街的宅子裡,不沾手才好!
夏小滿坐了車引著紀淙書夫婦往萬祥街去時,還滿心想著要繼續拿年諒要吃藥為幌子,把他們直接丟給小韋管家夫婦,自己一刻不留立時打道回府。可下了車一問,才知道小韋管家夫婦安頓好了眾人,晌午前就走了。
小韋管家夫婦也是等到近了午時,瞧紀淙書夫婦未曾來,又知道晚上有接風宴,只道他們會一直在年府呆到晚上,因此也未繼續等,便先回府。而回府地時候,正趕上夏小滿與年諒都在雁回居吃午飯,便就沒好去稟報打攪。
這一來夏小滿也不好甩手就走了,虧得是紀淙書這書呆子讀書之外的事一律不管,也不瞧院子,先問了書房在哪兒,衝夏小滿拱拱手,就直接奔著書房去了。夏小滿暗自鬆了口氣,只帶著話不多的紀戚氏轉了一圈。
夏小滿口若懸河一路導遊下來,見紀戚氏頻頻點頭,極少搭腔,心下暗歎。也虧得這紀戚氏天聾地啞似的,這紀淙書說著她聽著,夫妻互補一下方相安無事,不然若兩個人都是滔滔不絕型,這針尖對麥芒,定會不時掐架,終日不得安生。
在她看來,紀戚氏除了說話帶點兒方言之外。跟七奶奶、跟潘姨娘、跟“原版夏小滿”是沒啥區別。她們都是這個時代老實婦人的典型不善言辭,也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紀戚氏更甚。尚不很懂得怎樣隱藏自己的情緒,緊張、恐懼或歡喜多少都能從臉上瞧出來,這就使與之相處變得十分簡單。
夏小滿是覺得簡單了,這實心眼的紀戚氏瞧著她,卻覺著委實複雜,兀自在那邊犯了難。
因紀戚氏瞧完了。覺得很滿意,也沒見缺什麼,於是夏小滿便提出這就回去了。紀戚氏便卡在那了,一為送不送出門,二為給不給賞錢。
若如年家丫鬟介紹所說,夏小滿是個普通地妾,那她個做奶奶地。斷沒有送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