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月就能拍完一部,當然,她缺少資金,而且,當她開始工作,想及時抓住什麼東西或一開始就抓住什麼東西時,她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懂。
然而,評論界習慣了戈達爾、斯特勞、雷斯納和羅美爾式的嚴肅電影,對杜拉斯的電影一頭霧水。她因缺乏參照而恐慌,面對陌生人感到害怕,大部分時間喜歡自嘲,或在《廣島之戀》首映式像馬塞爾?阿夏爾那樣大喊:“狗屎一團!”
沒關係,她還是往前走,對一切都無動於衷,被自己的故事和傳奇迷得神魂顛倒。然而,她永遠有仇要報,這個白人小女孩曾被當作是一個末等公民,不允許進入西貢有錢人的網球場。
第五章 太陽不再為誰而升(10)
她因此而仇恨資本主義,資本主義的本質就是這麼厚顏無恥。她的回應也同樣粗魯,往往都是髒話。她的話嚴厲而粗暴,常常引起爭論,每個字都在罵人,都能殺人,憤怒得無以復加。“電影知道這一點,”她像是在宣佈權威的結論,“文字本身就具有朦朧的影象……但它不能再回到文字,無法再回到文字潛在的可能性,不能再無限地增加影象。”
《摧毀吧,她說》在巴黎失敗了,但在美國受到好評。影片在大學裡巡映,大獲成功,杜拉斯被當作是“法國最好的作家,最好的電影編劇”,她接受了這些讚揚,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虛榮心,根據以她的作品為研究物件的論文數量來估計自己的影響。她發現,在法國的大學裡,對她尚無任何研究,她在1968年抨擊過的那些官僚還沒忘記她,想報復呢。
她的書在國外賣得更好,她常常有些自命不凡地說她靠這個生活。她的劇本在柏林和倫敦上演,她的書被翻譯了出去,給她帶來了一定的收入。但對她當時發表的作品《阿巴恩 沙巴 納戴維》或《娜塔麗?格朗熱》可不要有太大的指望。故事沒有主幹,情節消失了,人物沒有名字,也沒有實際身份,甚至語言也很生僻,文字寫得像咒詩,抒情非常嚴肅。前幾本這樣的書好像賣得不錯,但一直沒有重版。杜拉斯在法國遭遇了沙漠。然而,她並不討厭這種處境,這種處境使她採取了拒絕和犧牲的態度,讓她可以粗魯地破口大罵。她自鳴得意地發現,她的讀者——那是些“狂熱分子”,那些評論家說——主要是年輕人,她喜歡與他們交往,到文化館或書店裡去看他們。但她心裡知道,她越來越孤獨了,覺得自己對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對政治、對左派、對共產主義、對愛情、對女人,甚至對文學。伊麗莎白?勒納爾在諾弗勒堡替她拍的照片顯示出她前所未有的痛苦,她好像完全成了寫作的奴隸。她縮成一團,感到了世界的空虛。她差點發瘋,處於危險當中。她感到頭暈,不停探索的寫作之“洞”展現在她眼前。在這之前,她小心不讓自己掉進去,頭腦還清醒,現在,她什麼都不知道了,對自己也產生了懷疑,甚至感到震驚,但寫作仍頑強地糾纏著她。她清楚地知道她只剩下“它”了。從此,她只傾聽自己身上的東西,幾乎採取自動的方式來寫作,書就是這樣完成的。對話上升到了語言水平,從深深的井裡上來了,這就是《阿巴恩 沙巴納 戴維》。她只需用自己沉思狀的、鬆散的寫作來分娩她聽到來自自身心靈深處的東西。寫作觸及了秘密,觸及了波德萊爾這樣說的東西。上帝或上帝的缺乏來到了她的筆端,這就是《愛情》。
她的雙重人格從未對立得這麼尖銳過。她精明而倔強,但面對讀者的拋棄和不解,在孤獨和失望中,她產生了虛榮。所以,她不乏勇氣地決定,不管誰邀請她都去,以便更好地讓人理解、解釋和證明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獨自旅行,去見那些靠不住的讀者。有時,不過是隻有一二十個大學生的會議,然而,她喜歡那種她如此渴望的青春活力。後來,她的那種好像是培養新人的熱忱消失了,她放棄了一切,躲到了諾弗勒堡裡。
她身上根深蒂固地保留著母親喜歡說教的習性,她盼望光明,但作品的命運卻頑固地阻止這種光明的到來。在她看來,光明已經消失在黑暗之中。
諾弗勒成了寫作之地,她完全住在了那裡,但是以她自己獨特的方式,她任屋子受時間的侵蝕,任其破落,甚至任其倒塌:馬斯科羅和他的新太太會到此來度週末。她喜歡周圍,因為可以接待一些朋友,比如她的鄰居米榭勒?芒梭以及米歇爾?波爾特、米歇爾?穆勒、薩克維埃爾?戈蒂埃,還有她的兒子烏塔。這個小團體表面上混亂,但杜拉斯是其中心,是火熱的核。這座屋子是她的,是她買的,她把禮物放在裡面,室內的陳設佈置得非常協調,她對這裡進行了投資。這裡的一切都來自杜拉斯,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