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道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在內心深處,對王教員產生了由衷的敬意。可是,當講解結束,再想想這個問題,什麼“核心”、“中心”的,腦子裡又覺得陷入一片混沌,模糊,似是而非。我相信,如果此刻誰要叫我把這個新鮮的道理複述一遍,我一定不能自圓其說。一位黨組成員的疑問,更擴大了我的這種混沌。
這位黨組成員,剛從企業書記,提拔到計經委副主任崗位,也許對企業書記們在想什麼,比我們清楚。他說,王教員說的都是對的。但是,如果哪位要問,實行廠長負責制後,在企業,究竟誰是“一把手”呢,是書記,還是廠長呢?怎麼回答呢?王教員似乎胸有成竹,立即回答,應該兩個都是,一個是黨的,一個是行政的。那位副主任又窮追不捨,不依不饒追問道,那是否意味著,一個企業,有兩個“一把手”,或兩個中心呢?養過家禽的人都知道,雙黃蛋是孵不出雞的。兩口子感情再好,也會有拌嘴的時候。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艄公多了打破船。如果企業的兩個“一把手”各行其是,不協調,又怎麼辦呢,豈不影響了正常的生產經營?
第18節,
事實上,這樣的問題很快在企業表現出來。
還記得收到的那些企業來信,其中,一位署名“黨中人”的來信,印象最深。是白皮信封,不知道信來自哪個企業,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人,我一直懷疑那是個匿名,但確實反映了當時企業的普遍情況。來信說,他們企業小,原來是黨委辦公室和行政辦公室合署辦公,一貫的工作規矩是,書記第一,廠長第二,按黨的組織路線辦。但是,這次實行廠長負責制,廠長怕處不好關係,堅持兩辦分設,他留在了黨辦。明顯感到,與廠長接觸,就隔了一層,甚至黨政工作系統之間,隱隱中有一種互相防備的感覺。終於有一天,矛盾集中爆發了。那天上午,書記通知開加強企業黨的建設座談會,廠長通知開生產“雙過半”動員大會,並且都強調,部門一把手必須參加。兩辦主任都盡力各為其主,結果,黨辦主任把廠長得罪了,被指執行不力,扣了一個月獎金,且警告下不為例。書記更絕,直接提出動議,指廠辦主任不講政治,要免去其職。黨管幹部,他是有這個權的。
事情越鬧越大,書記廠長怕鬧到市上,說他們主要領導鬧不團結,被雙雙“下課”,才坐到一起,商量各讓一步,讓兩辦主任寫了檢討,才算平息。但是,大家都心裡清楚,這次矛盾的根埋大了,連過去的關係都很難維持了。
還是回到會議。
問題明擺著,不僅與會者弄不清楚,王教員也不可能真正解決體制本身的問題。主任趕緊打圓場說,其實,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廠長負責制是個新東西嘛,許多問題,還有待探索,有待探索呀,要相信中央的智慧。
謝過了王教員,會議無果而終。大家帶著神秘而來,帶著混沌而去。
“左耳書記”的憂慮
走出政府大門,便是一片淺淺的濤聲,似夢境,又在現實,讓人捉摸不定。我知道,這是三江之潮的足音。大渡河、青衣江、岷江,匯合於凌雲大佛腳下,維繫著一種平衡,道與法的平衡。據說,在沒有修建凌雲大佛前,這裡常波濤洶湧,船毀人亡,大自然的神威,主宰著這裡的一切;凌雲大佛修成後,以無邊的佛法,鎮住了自然的神威,這裡才獲得了平靜與安詳。回家的路上,濤聲灑落靜寂的街頭;夜已深,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城市的夜色被燈光攪亂。彷彿這注定是一個打亂平衡的夜,我的夢境也充滿模糊。
模糊不僅存在於理論裡,還存在於操作中。
市裡開了個推行廠長負責制動員會,學習貫徹中央三部委檔案。全市63個大中型企業班子成員都到了,政府大禮堂坐得滿滿的。沒想到,在會議分組討論時,分歧與爭論就炸開了。陣線非常分明。廠長們幾乎都是一致擁護的,認為企業是生產經營組織,而不是政權組織;企業的永恆目標,就是追求資本增值和利潤最大化;廠長負責制,是由企業的性質和社會職能決定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應有之義。而書記們則是一片迷惑,沮喪,憤怒。他們沒有我們副主任追問王教員時的委婉,而是刺刀見紅。他們說,什麼廠長負責制,說白了,不就是把書記從“一把手”,降為“二把手”;把廠長從“二把手”,升為“一把手”嗎?這不明擺著,是對企業黨的領導的削弱,瓦解嗎?這樣下去,在企業還要不要黨的領導?這不是誰“一把手”,誰“二把手”的問題,是企業改革方向問題。
第19節,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綽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