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離京前,乾隆說山西兩個喀爾犯生分,要他留意調合。
“上次進京還是在東華門外見了一面。”喀爾吉善說道:“您來提調晉省政務軍務,朝夕可以相見,請中堂多加指點。”薩哈諒也道:“六爺在南邊辦差寫的奏章,下官一一拜讀了,精闢之至,受益匪淺。藩裡許多事沒辦周全,正好請大人來整頓一下。”說著躬身一讓,說道:“請接見官員。”
傅恆笑著點點頭登上月臺,臺下軍民官員立時鴉雀無聲。
“諸位,”傅恆莊重地說道:“兄弟奉聖命來併州辦差,一是要剿滅流竄黑查山馱馱峰飄高匪徒,綏靖山西治安。二是督導晉省各衙門理清財政、刑名,追補虧空。陛辭時,皇上諄諄囑咐,山西政務仍由原任官員辦理,欽差只是監督查辦。所以並沒有難為諸位的意思。各位儘自放心,回衙照舊辦差,把歷年來衙務得失列出明細條陳,轉交巡撫衙門,由我和省裡三司會同商辦,對有過失的官員,只要知過悔改,決不有意為難,對有過不改者,也決不輕縱。我雖年輕不更事,以皇上之心為心,以皇上旨意為宗旨。凡事必以寬為主,存寬而不苛,則官官相睦、官民相安。本欽差以清廉自礪,朝廷俸祿足以養身安命。我清清白白一身來,還將清清白白一身去。請諸位父老官員監督,若有貪贓枉法事,請諸位上本彈劾,皇上必不恕我!”他話沒說完,圍觀的百姓已是雷鳴般歡呼鼓掌。傅恆的臉漲紅了,向四周抱拳團團作揖。繼又笑微微說道:“傅恆不耐熱鬧、方才是代天受禮,現在大禮己成,請各位父老,各位大人自便。我和喀中丞、薩方伯還有要事商量。”說罷將手一讓便走下月臺。
喀爾吉善忙迎上來,望了望亂哄哄四散離開的百姓,笑道:“六爺,多少要緊事,也不在這一時。城裡百姓還等著瞻仰欽差風采,依著我說,還是一道回城,不要涼了百姓一片仰慕愛戴的心。”
“我于山西父老有什麼恩?”傅恆不溫不涼笑道,“一下車就受他們如此愛戴,我心裡不安。再說,我還惦記著軍務大事,也沒這個心情。”薩哈諒道:“接官廳那邊還預備了接風筵。一路辛苦鞍馬勞頓,為你洗洗塵總是該當的。免得大家失望。”
“我不吃筵宴,就失了官望:我不地動山搖入城,就涼了百姓的心。山西的風俗也真有意思。”
兩個人聽了這話都嚇了一跳。二人對視一眼都沒敢再堅持。薩哈諒便忙去吩咐:“所有官員一律先回城,各自歸衙如常辦差。”傅恆一直等到人們散盡,卻不坐轎,徑自踏蹬上馬,說道:“我要聽你們的,豈不辜負瞭如此大好的春光。”
“大人雅興不淺。”薩哈諒和喀爾吉善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欽差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遂各自上馬隨行,命扈從遠遠跟著。薩哈諒笑道:“太原勝境很多,晉祠就是好地方。閒下來可到介休去,那裡有子推廟。”
傅恆漫不經心地例覽著四周的景色,說道:“等忙過這一陣子,再說吧,現在我心中只有賊。”說罷大笑。許久才道:“傅青主(傅山)是你們山西人,主子時常提起,可惜已經亡故多年,怕忘了,這裡提醒一下你們,聽說他家已經敗落,要賙濟一下。不然回去主子問起來,我很不好回話。”
“是。”二人忙在馬上欠身答道。
“說到景緻,我自然也滿有興味。”傅恆又道,“太原城郊有個蘭村,你們去過麼?”喀爾吉善道:“我去過。那裡景緻好極!左有太行,右有呂梁,峭壁下汾河婉蜒曲折湍流而下……”“我說的不是這個。”傅恆笑道:“我說的是竇大夫祠。”
“是有個小祠堂。”喀爾吉善回憶著道,“那個祠堂沒什麼看頭,祠堂北有一個泉叫‘寒泉’就是盛夏也水寒如冰,多少有點意思。”
“寒泉是什麼人開的?”
“不知道。”
“竇大夫。”傅恆微笑道。又問:“竇大夫何許人?”
“卑職不知。”
“晉國趙簡子家臣,”傅恆又是一笑,“為開鑿縷堤引汾河水灌田,他累死了,人們為他建祠垂範後代。寒泉就是在鑿渠時開出來的。就是那祠堂造的也是仿春秋采邑規制。”
薩哈諒沒去過蘭村,在旁嘆道:“早就聽說六爺博識多才,真令人歎服。”
“這是張熙告訴我的。”傅恆說道,臉上已是斂了笑容。“介子推割股啖君,不慕榮利,是忠臣賢人,當然難得。一個人讀書明理,事君事人,循道去作,都該是這樣。但我大清現在最缺的是竇大夫這樣的人。實實在在為百姓做點事,收一點實效,而毫不圖謀虛名。這才是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