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王手中兵權早已被先帝剝奪掉了。那些兵在哪裡?現在張廣泗手中。張廣泗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或是有人暗地裡遞過什麼話,他覺得這朝中無論哪一方勢力,都離不了他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因而才橫行無所忌憚。要知道,年羹堯被賜死,他是親眼目睹了的呀!”乾隆見他分析得條理分明,卻沒有歸結,忍不住問道:“你說了這些,你以為是為什麼?”
錢度莞爾一笑,徐徐說道:“朝中有奸臣,而且在暗中,他們排程得如此周密,棋步兒走得又穩又準,如國手佈局,已經一步一步逼了上來!”
所有的人都被這寒氣逼人的話語侵襲得打了個寒顫。乾隆想了想,轉臉問張廷玉:“衡臣,你覺得錢度、紀昀他們的話怎麼樣?”張廷玉倒抽一口涼氣,說道:“鬧到這個份上,是宰相之責。但據老奴才看,即便是真的,形勢已不同於順治爺當年。如今天子威權一言可以定所有臣工的生死榮辱,就是鐵帽子王也無法恢復八旗議政舊制,朝局不亂,任憑是誰也當不了‘曹操’。主上可以安心,臣想了幾條。京畿防務連兵帶官全部調往木蘭、熱河一帶,將乾隆元年的武進士補進去擔任中下級官佐。侍衛,除了靠得住的貼身侍衛留一兩個,其餘一律分發全國各軍中任職。由訥親親自在皇族和親信大臣子弟中物色侍衛補進來。豐臺大營調走後,從各省綠營調撥三萬人補進來,整訓待用。步軍統領衙門的兵用來防衛可以,並沒有野戰之力,所以只換官,不換兵。這樣措置,就是發生變故,就地也就殄滅了它!餘下官吏安排,今晚不能細議。有了這個宗旨,奴才和訥親、鄂爾泰細細安排條陳,請皇上過目之後,再作施行。至於奸臣,看來肯定有,而且陰毒險狠之極,但憑今日見到的形跡,罪不昭彰。因此要細查明白,然後才能有所罪譴。”
“直隸總督是個最要緊的職務。”乾隆仰著臉想了想,“李衛病著,這個缺其實是空著。給李衛加級榮養,這個缺由嶽鍾麒來擔,兼管豐臺提督。傅恆這一仗打出了威風,調回京城,兼任九門提督。由那個李侍堯坐衙辦事。朕看也就差不多了。侍衛,由訥親來選,三個月內一切完備。這樣一佈置,興許就嚇退了一些人的妄念。”
錢度聽著,張廷玉真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心中十分佩服。但這一來,李侍堯便一步青雲,統領著兩萬人馬的內城防務重權,心裡未免有些醋意。他正要說話,一直沒言聲的鄂善說道:“衡臣大人老成謀國,說的極是。不過,既是濃包兒,總要擠出來才好。這麼著,其實只是嚇退了他們的好謀,一旦有了機會,仍舊要興風作浪的。依著奴才見識,趁著乾隆三年武闈科試,還有前頭恩科的武進士,大約也有六七百人,再從各省調集經戰軍官在豐臺集訓,就地分別補進豐臺大營,由訥親大人實兼豐臺大營提督,穩住了豐臺軍務,京畿防務已經安全。皇上要是心裡不安,可以在暢春園理政。挨身就是大兵營,誰吃了豹子膽也不敢輕舉妄動。‘有人作亂’這個詞奴才還不敢苟同,眼前只能說‘有人作耗’,想造亂。朝廷如臨大敵,他們收斂了,反而不得。”他話音一落,張廷玉立刻表示贊同,“鄂善不愧兵部出來的,在外歷練有成,這個主意不壞。唉……國家免徵賦稅,照我那樣弄,也確實花錢太多了。”
“議到這個份兒上,這件事差不多了,”乾隆鬆弛了下來,變得很隨和,口氣卻又緩又重:“偽奏摺的事是明奏上來的,一定要明著追查,誰的主筆,誰的策劃,誰的指使要一查到底。由朕交劉統勳來辦。廷玉你仍舊料理你的政務,訥親年輕,這些格外勞心費神的,由他來辦。今晚這事,涉及到軍國機密,該知道的人朕自有道理,不該知道的就不必讓人知道。你們幾個微末小員要曉得厲害。朕以仁德治天下,平時連螞蟻也不肯踩死,但王章國憲無情,不論有心無心,誰敢妄言,朕必治以亂國之罪,那劉康在臨刑前曾呼天長嘆,天也沒能救得了他!告誡你們兒句,好自為之就是了。”說罷,笑謂尹繼善:“你是一言未發羅!幾時進京的?怎麼不遞牌子來見朕?”
尹繼善是因戶部徵糧的事特意趕到京師來的,沒想到在張廷玉書房裡聽到這麼多令人膽寒的秘聞,更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當今天子,聽乾隆問話,才回過神來,忙欠身笑道:“奴才今晚就象做夢!奴才在外頭,哪能料想到竟會有人打皇上的主意。奴才今兒下晚才到潞河驛,沒敢回家,遞牌子已經遲了。同來的還有海寧的陳世倌。戶部今年因為軍糧庫空虛,要我們多繳一百萬石糧。先聖祖曾有永不加賦的聖訓,叫老百姓多繳糧,沒那個道理。無緣無故地生出這樣枝節,奴才真是為難。所以要面君請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