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又不怕瘴氣,兵士能單兵作戰吃苦耐熬,所以我們吃了大虧。”他站起身來,從戈什哈手中接過一根杆棒,吩咐“撤座”,用杆棒指著沙盤,說道:“大家請看!”
“扎!”
幾十名軍將齊應一聲紛紛起身,頓時馬刺佩劍碰得叮噹作響。在大沙盤前圍成一個半月形,聽訥親佈署指揮。
“大家來看這木圖!”訥親變得有些興奮,頰上泛出潮紅,眼睛也閃爍生光,用杆棒指著沙盤朗聲說道:“這裡是刷經寺,這裡是我們的松崗糧庫,這裡就是大金川。我已傳將令勒龍的南路軍進駐黑卡,康定曹國禎部也佔領了丹巴。敵人不能西逃甘孜,也無路亡命雲貴。這是大形勢。”他頓了一下,聲音柔和中帶著點嘶啞,又道:“我軍兩次攻取大金川,都因為糧食供應不上去,大金川和松崗之間一百多里草地成了天然屏障,其中關鍵鎖鑰就是我們始終沒有佔領下寨。下寨在大金川和松崗之間,打下了它,就等於有了過草地的橋。所以,這次要用最精銳的侯英部,兩萬人強攻下寨。南路軍和西路軍一律按兵不動。這樣,莎羅奔必定向刮耳崖逃竄。我已幾次派人偵探刮耳崖,地形雖然險要,但只要截斷丹溪,他的老巢就要斷水。這是比斷糧還要厲害的一著。莎羅奔若不退刮耳崖,就在這百里方圓成了流寇,十幾萬大軍合圍之下,也只有束手就擒——大家以為如何?”
眾人一時都沒有言語,這個籌劃本身挑剔不出什麼毛病。他們都是打了幾十年仗的,每次戰前佈置何嘗不都是頭頭是道?但一交戰,每次都有意想不到的變故,使人措手不及。南路軍和西路軍離著中軍最近的也有一百餘里地,中間金川山向水勢縱橫交錯,蜿蜒盤曲,像迷魂陣一樣。莎羅奔雖是藏人,但其實心思狡獪細密,遠慮近圖想得周到,通漢語習兵法,不是個容易對付的對手。訥親幾個人僅僅一夜就想出這樣的殄食方略,眾人都覺得心中沒有底。怔了半日,訥親見無人發言,便道:“大家沒有意見,我和張軍門就要發令行動了!”話音剛落,便聽有人說:“我有幾句愚見!”
眾人一齊轉頭,看發言的竟是張廣泗和訥親最得力的心腹,右軍統領馬光祖。馬光祖也是一張麻臉,不過三十多歲,微高的顴骨上方一雙三角眼,和眼白比起來,瞳仁略嫌小了一點,鼻子左側還長著一顆聰明痣,說起話來唇上小鬍子一翹一翹,甚是乾脆利落:“我們帥營設在北路的只有四萬兵。用兩萬去攻下寨,剩餘的還要護糧,護路,護大營,內裡就空了。藏兵如果乘虛抄了我們後營,掐斷糧道,又怎樣應付?”他剛說完,張廣泗冷冷問道:“他們走哪條路來抄我們後營?”馬光祖便垂下頭,叉手說道:“標下不知道,只是想到了說說。”訥親道:“說說也很好,集思廣益嘛!誰還有什麼話?”
“這樣打,我們只能操一半勝算。”兆惠在人們的沉默中款款說道:“這個方略我挑不出暇疵,但它只是我們的算盤。知己不知彼。莎羅奔是怎樣想,我們不甚了了。”
“你是說,我們該去問問莎羅奔?”訥親一哂,挪揄道。
“毋須去問。大金川城裡有多少駐軍,下寨有多少駐軍,小金川和刮耳崖的兵力又怎樣佈置,還有其他地方有沒有暗伏的駐軍,都要偵探明白。可行則行,不可行再作籌劃。”
“那要多少時日?”
“不管多少時日,弄不清敵情貿然動手,只有一半指望,這不是我兆惠說的,是孫子講的!”
“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是嶽武穆的話!”
“我知道中堂大人的心。但莎羅奔也有‘一心’,他是個雄傑,不是草莽土匪。”
張廣泗見訥親語塞,介面說道:“皇上已經為金川的事龍顏震怒,屢下嚴旨立即進兵。這慢君之罪誰來承當?”說完,鷹隼一樣的眼死盯著兆惠。
兆惠嚥了一口唾液,在張廣泗威嚴的目光逼視下,他似乎遲疑了一下,旋即恢復了平靜,說道:“標下承當不起。但大帥方才還講,我軍贏得輸不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依我之見,我強敵弱,應該命令南路、西路兩軍向小金川緩緩進軍,我中軍從北路南壓。莎羅奔雖然狡獪,兵力畢竟太少,哪一路他也惹不起,哪一路也不能出奇制勝。雖然慢,卻能穩操勝局。”他話沒說完,大家已經紛紛議論起來。
“這話對!三路軍十三萬人馬一齊壓進金川。莎羅奔滿部落也就不到七萬,又沒有援兵退路,我們就是豆腐渣,也能撐破他老母豬肚皮!”
“單進一路,確實容易讓他分路擊破。”
“我說呀,還是多派細作,混到金川摸清他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