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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部分

要走文臣路子,還是比不上你這狀元公!你這次從京裡來,沒見著錢度他們麼?聽說雪芹又離開了宗學,是怎麼回事?”

“我們曾聚過幾次,後來都各自忙去了。”莊友恭一陣恍惚,神思已經定住,笑道:“大家都忙,好似食盡鳥投林。我臨來時見了敦誠,他說雪芹已經移到張家灣,那裡有看守曹家祖塋的老輩子家人。敦誠原來也有莊地在那裡,都有點照應,比起在北京是無法提了。他現住在三間草房裡,我捎信請他進城,也不肯來,說是京師里正傳天花兒,怕孩子沾惹上。後來就再沒有信兒——六爺,他還是得有個差使,您得幫他一把兒。”

傅恆站得久了,底下靴子被雪水浸透,覺得冷,微跺兩步,說道:“開春我就回北京,只能到時候再說了。那個劉大鼻子不是什麼正經東西,上回跟劉統勳說起《紅樓夢》,他說是淫詞小說,疑是雪芹寫的。紀昀也問過我,曹霑是不是曹雪芹?我葫蘆提兒用別的話掩過了,朝廷現在留心這些事,我們有官身的,更得留神兒,處在我這位子上,行動太扎眼,你可以給雪芹寫封信,叫他穩住神,別張揚書的事。我最怕紀曉嵐揣摩迎合磨勘書籍,那些‘魔(磨)王’們挑剔周納,鬼曉得會挑出什麼刺兒來,不就敗壞了?——今兒我太忙,消停一點,咱們吃酒細說,好麼?”莊友恭原本是要去拜謁傅恆乘雪興遊的,聽見說“忙”,也就就腿兒搓繩,笑道:“你忙你的,我還看雪去”說罷騎驢而去。

傅恆匆匆趕回下處,略暖暖身子便寫信,第一封信卻是寫給棠兒的,只講“京師既傳天花,甚慮府中人和康兒惹及。嚴戒家人外出,可杜門謝客,勿以等閒視之”。

四十 乾隆帝喪子慰中宮 曹雪芹淚盡歸離恨

北京的天冷極了,頭場雪下過就起了凍,堆積在街兩邊的雪,中午只化一會兒,過晚就又凍成深褐色的凸凹不平的冰路,上面印滿了人的腳印和馬驢騾蹄子印跡,雪水將凝未凝時軋過的車輪溝兒,也都在夜風中被凍得硬如堅石,走起來難極。

錢度接連得到敦敏、敦誠兩封信,請他到張家灣去看看曹雪芹,都沒有動身,一來是道遠難走;二來他現已是部院大臣,內廷有人正考究“曹霑是不是曹雪芹”,還放出風聲說“《紅樓夢》是淫書邪詞”,此刻見曹雪芹自覺有些不便。他心裡其實最惦記的還是曹鴇兒帶著他的兒子,北京傳痘兒,江南傳不傳?曹氏到底和易瑛一案沾包兒沒有?得想個法子弄過孩子,甩掉這個老鴇子。這些糟心的事整日索繞在心頭,連部裡差使也都在敷衍了事。到十月初七,他才從刑部讞獄司黃堂官處見到江浙兩省清剿“一技花”會匪名單,各地香堂堂主、執法長老、護教韋陀、金剛徒弟,共是一千零四十人,遵劉統勳、尹繼善憲命,只扣留堂主、韋陀和長老二百四十六名拘押在監,其餘一概取保省釋,細看時,連取保的人犯中也沒有曹鴇兒,這才放心舒了一口氣。黃司堂是個老京官,和錢度極熟,開玩笑說:“老衡別是和易瑛、雷劍她們沾惹過什麼?放心,要緊的一個也沒捉到,捉到的都是不要緊的。老劉、小尹聖眷那麼好,都受了處分呢!不過這回‘一技花’算攤子坍到底兒了,覆巢之下無完卵,劉延清不是無能之輩,你要和她‘那個’過,趁早趕緊去舉發!”錢度笑道:“別扯你爹的老蛋了,我還有事——改日再嘮!”說罷便回衙門。卻見傅恆府裡的小王頭進來,錢度怔了一下,說道:“你不是跟六爺在承德麼?六爺回來了?”

“傅相沒回來,”小王頭本來極隨和的人,被傅恆軍法治府,練得舉手投足莊重利落,一本正經把一封信雙手遞給錢度,說道:“這是相爺給你的信,請給我寫個回執。我是回京給夫人帶藥的,我家少主子正出忌諱。傅相從蒙古醫生那裡弄的不知什麼寶藥——得,您名字簽在這裡,好,小的告辭!”錢度笑道:“真是傳軍書規矩。連茶錢也不要?康兒既出痘兒,告訴你家主母,明日我過去請安。”小王頭道:“請爺過些時再去,府裡祭著痘神娘娘,連我這在外家人都不許跨進大門檻,我們老爺子親自把門兒呢!”說罷去了。

錢度這才拆閱傅恆的信,除報聖安的話頭,要他撥二十萬石飼料糧押運王爺屯,科爾沁過冬存欄牛羊多於往年一成半,防著餓壞了。又囑他去見見紀昀,把徵借圖書的銀子數目坐實造冊上呈御覽,不要等紀昀來催。還有各地巡撫總督正在舉薦碩儒應博學鴻儒科,車馬轎船川資也要早作準備,定出路途遠近,按裡計價,務要夠用,且不能浪支等等,寫了三張紙,都是指令口氣。未了卻問:“見雪芹否?甚念。可代我一往,或資助些銀兩。此等天氣,恐其飢寒也。”錢度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