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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部分

說著便走,嫣紅二人忙跟上,紀昀也就不敢再多話,也悠著步子隨著向二世佛殿而來。此時,和尚們的《金剛經》已誦到尾聲:……一切天人阿修羅,聞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金剛般若波羅密經》。南無金剛藏菩薩……南無喝羅怛郵,哆羅夜耶,怯羅怯羅,俱住俱住,摩羅摩羅、虎羅哞賀,賀蘇怛擎哞,潑沫擎,娑娑訶!

乾隆四人踅過二世佛院東角門,進了天井,但見滿院鋪的都是臨清磚,磚上一色都寫著“信民XX敬捐”字樣,正殿前幾棵銀杏樹都粗可懷抱,似乎是劫後倖存,黑碧得模糊不清的樹冠遮得不見星月雲空,正中鼎爐足有兩人高,嫋嫋升騰著藹藹泛紫的香菸,佛堂裡百會僧眾跌坐合十誦經,殿內釋跡牟尼佛前供櫃上燃著足有上千支蠟燭,院外階下十幾口大海缸滿注清油,鵝蛋一樣粗細的燈蕊和殿內燭光相輝映,照得裡裡外外通明雪亮。那個叫性明的小和尚拿一把大剪子,正剪著海缸燈蕊的焦頭,見他四人進來,忙放下剪子合十施禮,說道:“請施主隨喜觀瞻!”

乾隆看了看殿內坐得齊齊整整老小不等的和尚,問道:“哪位是你師父?師祖在裡邊麼?”

“師父師祖都不在,掌木魚的是大師兄性寂。”小和尚說完,一聲“阿彌陀佛”便又去作自己營生。

乾隆便隨步散漫進殿,但見中間釋迦牟尼塑得丈六法身,垂手屈指,都是新裝的金,垂目悲憫寶相莊嚴,觀音、普賢、文殊、地藏四大菩薩侍立在側,也都體態莊重慈祥微笑。正面壁畫繪著五百阿羅,天花繽紛間俱各垂坐,有的慈眉善目,有的開懷敞笑,有的沉思不語,有的面目獰惡張發怒目,都約可盤子大小各帶光暈,工筆彩繪各個栩栩如生。下面護法金剛倚在菩薩側畔,都是五色裝顏,水金瀝粉塗彩卻是胎骨法身。遊目兩廂,是木蓮救母故事,但見滿壁流雲間,寶旌、纓絡、雲車,天神們手執華蓋、琵琶、降魔杵、九環錫杖、流雲託多寶瓶,神將、仙人、進貢童子、四值功曹、六甲偈諦、羅漢菩薩衣帶天風叱吒降魔,下面繪黯黑地獄,種種無常、鬼判、難人、炮烙、油鼎、骷髏數珠、江洋血水間鬼魅掙扎——或金碧輝煌,或陰森可怖,錯落紛繁克塞滿牆。燈下看去,異樣的詭異神秘。紀購不禁嘆道:“前年阿桂來,還告說這裡太荒涼。兩年間竟成如此規模——不容易!”

此時和尚們晚課已畢,各自肅然振衣禮拜退出。乾隆因在正中紅墊子前默立拈香,望著高大的世尊佛像喃喃祈禱了幾句什麼,抱起籤筒搖了幾下,落下一枝籤來。英英忙撿起來,嫣紅湊過來看,卻是一技中中籤,便不敢遞給乾隆,乾隆便知籤不好,只一笑,說道:“取過籤標,讓老年解說解說。”英英一聲不言語,走到正在籤標櫃旁敲木魚的性寂身邊繳籤換票,乾隆也不在意,因見西壁下有個青年香客也過來求籤,料知是西禪院住的居士,他不想搭話,便折向東壁。一時紀昀便過來給他看籤標,上面卻是一首詩:繁華盛景逢季春,落英正凋柳色新。遠人莫憶故鄉好,且觀夕陽晚舟昏。

——居亭安,獄訟和,爭事息,財帛散,網張三面莫遲疑。

乾隆笑道:“這麼好的詩,這麼平和的判語,怎麼只是箇中中籤?那上上籤又該說甚麼?”

“上籤那是講大富大貴大紅大紫的。”紀昀笑道,“下籤都是講沒酒沒色窮困生氣的——咱們兩頭都不求,中中籤真是好極!”乾隆一笑正要說話,卻聽那廂求籤的年輕人細聲細氣地說“我的是個上中籤呢!——這位老先生,請幫忙給我也解解!”說著已經過來。端木子玉見他過來,裝作看壁畫兒也湊了近來。紀昀看時,也是一首詩。

濃桃豔李映紫霞,群芳難妒謝園花。

猶羨三春景不盡,黃金臺畔繞暮鴉。

——佳木獨秀於謝家園內,其蔥蘢可知。離人安,財運亨,宜守拙,善居停。

那青年指著詩道:“這一句——黃金臺畔繞暮鴉——我總覺得不甚吉利似的。”

“這是說你的歸宿。”紀昀笑道:“烏鴉是孝鳥,你一生出人頭地,終於魂歸黃金臺,難道還不知足?”

乾隆在旁打量這位青年,總覺面熟,再想不起在甚麼地方見過,待他聽完紀昀解說,垂睫沉思,一剎那間神志婉然,他已瞿然想起,正是大鬧山東平陰縣的那位施藥佈教的道長,在平陰縣城城西關帝廟廣場相見時,二人還默默相對移時——坐實了這一條,此人便是“一技花”無疑,至少也是白蓮邪教裡的要緊人物!他心裡先是驀地一緊,隨即自失地微微一笑:天下相貌近似的不知凡幾,萬一認錯了,豈不遺笑臣下?再說,已經事過七年,沖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