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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是和通泊一戰失利,我被剝去爵位官職到京聽勘,再也沒有回四川。我為主將,喪師辱國勞民傷財罪無可逭。主上不處死我,已經是天大的恩惠,本不應再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想,如今畢竟年事不高,還該再為主子出一把子氣力,能夠稍贖前愆,不至於終身遺恨,六爺乃當今天子近臣,若能將我這一點心思稟奏主子,嶽某就不枉了今天促膝交談的一番苦心了!”說罷便打了一揖。

“你想重新帶兵,出征大小金川?”傅恆怔了一下問道。

嶽鍾麒苦笑了一下,“能做大軍一個幕僚,略盡綿薄之力,於願已足!”

傅恆聽得怦然心動。慶覆在上下瞻對冒功昧敗的事,雖然沒有坐實,但看他不敢撤兵的作為,班滾未死的訊息也就八九不離十是真的了。訥親這幾日難保也想以軍機大臣的身份領兵金川,立功於疆場!這份差使和黑查山之役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果自己能把這差使弄到手,請這位老將隨軍參議,那還不是十拿十穩的大功一件!他想著,興奮得竟不自禁躍起身來,猛地又尋思,萬一訥親也這麼想,可怎麼好?因見嶽鍾麒用詫異的目光看自己,忙定住了神,說道:“你不要盡往窄處想,當今英明,怎會將你大材小用?我在主子跟前侍候,有什麼不知道的?主子心中還是器重你的。張廣泗在苗疆新勝,甚得主子寵信,無論將來主帥是誰,總還得倚重張廣泗。張廣泗這人我有過交往,只要不肯當他的奴才,誰也與他合不來。你急於出去,在他們那裡當個僚屬,那才叫禍不可測呢!東美,今晚你若不傾出這些肺腑之言,我也不會這樣交心。大小金川之役打下來,主上還要效法聖祖親征天山呢!出兵放馬的機會多得很!我傅恆不是小人,到時候一定替你說公道,不會叫你一直受冤屈……”說話間隱隱聽得拱辰臺方向傳來三聲沉悶的午炮,傅恆掏出懷中金錶看了看,笑道:“今兒晚了,明日一早我還要面聖。你有空也到我府裡走動走動。再過三天,我的兒子就滿百日,要辦湯餅會,你就是我要請的頭一個客人了——回頭補帖子給你,好麼?”

“六爺這話叫我感動。”嶽鍾麒見他起身告辭,也忙起身笑道:“六爺文武兼備,天姿聰穎,別說黑查山一戰打得漂亮,就是沒有這一仗,也令人佩服。您在江南欽差任上整頓軍政的條陳,我都拜讀了。您是堂堂國戚,我若沒來由地老往府上跑,豈不令人疑心?凡事都講個緣分,如今緣分到了,自然又當別論。令公子佳辰,我一定要去的!”

傅恆見院中十分蕭條,笑道,“你在京竟然沒帶個女人在身邊侍候!明兒從我府裡挑幾個送過來。”嶽鍾麒搖頭笑道:“六爺千萬別這麼做!我還是個帶罪之身嘛!家裡女眷都留在成都老宅裡照顧我母親了。我身邊的這些人都是跟了我幾十年的老親兵,輪流著來侍候我的,諸事都照料得來——”他指著在門口一個挑燈仁立的老軍嘆道,“你看,他不起眼呢!他可是賞著二品頂戴的參將呢!”說著,已送傅恆出了大門。傅恆在昏黃的燈影下向嶽鍾麒一揖,說道:“與君一夕語,勝讀十年書。改日再會!”

嶽鍾麒在階下看著漸漸遠去的車轎燈火,一時感念傅恆身居高位不驕不矜,又羨他少年得意,不足三十歲便入閣拜相,又期盼他能在呈帝跟前替自己說項,早日從這半囚半禁的環境裡解脫出來,一時又擔心人言可畏,說自己巴結這位正牌子“國舅”,走傍門左道……一時竟胡思亂想,沒完沒了。

傅恆回到府中已交丑時初刻。門政上小王頭在府前揹著手踱來踱去,見大轎落下,忙幾步顛過來替傅恆掀轎簾子,扶著傅恆出轎,笑著埋怨道:“我的老爺,這早晚才回來!方才我老爹又把我叫進去,訓斥了一頓。”傅恆見閤府人都沒睡,便問:“有誰來過麼,怎麼都個睡呢?”

“戌正時分訥親大人來過,”小王頭邊走邊說,“他沒說什麼事,奴才們自然也不敢問。養心殿裡的王義公公吃過晚飯照例送來了皇上批過的奏章,奴才放在老爺的書房裡。倒是留著王公公說了幾句話,說萬歲爺不知為什麼事不高興,還說今兒皇上接見了個高鼻子、藍眼睛、黃頭髮的西洋人。還有,勒老爺勒敏也來拜,說曹雪芹曹相公從南邊回來,送來了幾章新寫的《石頭記》,用紅綢子包著,珍重得不得了,奴才接了也放在爺的書房裡,其餘還有十幾家至親,大後日就是我們小少爺抓周兒的好日子,他們來送禮,因為少爺還沒起名字,說等有了名字再補禮帖……”他略頓了一下,又道:“前半夜時分有幾個偷睡懶覺的我也沒在意,還是我們老爺子挨屋去查,掄著柺棍都打了起來。還說,我們至不濟也不能叫張老相爺家人比了下去!”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