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再不運來,我也沒什麼交情可講了。“想了想,又補加一句:”江南的藥這次是羅掘俱窮了。還要請慶大人、張大人從雲貴再採辦一些。軍用是一說,不能誤,民用的藥也不敢誤得久了。萬一傳疫、或者發生痢疾什麼的,豈可掉以輕心?“
“尹中丞,”勒敏在椅中一欠身說道:“銀子的事且請放心,戶部撥出六十五萬兩,已經運出七天,現在只怕已經快到信陽府了。還有十五萬,皇上有旨從海關厘金裡頭出,也不幹礙兩江財政。只南路軍糧食、藥材,務必在我到衙十日之內運到軍中!中丞,這才是真正的燃眉之急!”
尹繼善眉頭不易覺察地挑了一下,張廣泗的跋扈是出了名的,自封名將,目無下屬,同級官僚也時受其辱。但科布多王師潰敗,只有他全軍而返,允禵、年羹堯青海大捷,他擄敵最多,雲貴平苗叛,更是獨當一面聲震朝野。除了聖旨,其餘於他都是“狗屁”。慶復也是個剛愎自用的人,自己稱號叫“金槍頭”寧折不彎,雍正年間為委派一個河工小吏,和皇帝爭得面紅耳赤,到底還是按了他的主意辦。譬如班滾的事,低頭服輸,頂多不過落個革職處分,不用許久,依然起復了,偏偏頂著死不認帳——這一相一將都拗得像頭驢,如今搭在一處,能辦成事兒麼?思量著,說道:“想必這是慶大人的鈞諭了,不知張大將軍還有什麼吩咐?”勒敏怔了一下忙道:“慶大人發令時張軍門也在場,沒有別的指令。”
“很好,我當然不能違命的。”尹繼善笑道:“我的藥材已經集到了燕子磯碼頭。就請老兄親自押送到金川前線。”勒敏不禁驚慌地看了阿桂一眼,他和阿桂從康定同行至此,一路情形瞭如指掌:有的地方道路年久失修,路面被洪水衝出一條又一條深溝,有的地方泥石流流過,山川河流都改了向,根本不辨道路,山背蔭的路上還是冰封雪凍。化雪水寒徹骨髓,山麓向陽一面則麗日豔陽,烘熱如夏,不少路面被水衝得連個影子也沒有,空手騎馬走一趟尚自心驚,何況指揮千萬馬匹,如何能按著軍令剋期把糧食運到?勒敏正在思量,阿桂在旁說道:“勒三哥只是把慶中營的指令傳達了。我是個直人,尹中丞也不是眼裡揉沙子的,說直白了,十天送到軍中,簡直是胡說八道!誰能一個月運到,我看就是神仙。但我兄弟們遭遇了這種頂頭上司,也是沒法子,中丞是天子信臣,也不過請中丞擔待我們一二罷了。”尹繼善笑道:“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們就離得近了。我看就由高恆兄籌辦這事。”
高恆不知在想什麼,一直迷怔著出神,聽尹繼善點自己名字,嚇得一怔:“我?!”
“對了”尹繼善嘿然而笑,“慶復此舉,其實是不知道路艱險,並沒有報復殺人的心。他的女兒是你的嫂子,你又兼著半個欽差身份。慶復這人我知道,剛愎是剛愎,卻胸無定見。剛才我問,也是這個意思,如果是張廣泗下令,那就另當別論。你隨身帶十幾馱成藥星夜趕往,我的六百里加緊諮文也就到了,他們惹你這個國舅做什麼?這是一頭。另一頭說,你是從山東通政上頭調來,專門輔佐我籌措各路糧餉的,這趟差使雖苦,卻是絕無危險,身為方面大員,千里跋涉煙瘴,送藥勞軍,親赴接敵營盤……嗯,主子知道了能不替你歡喜?這是兄弟替你算出來的一筆帳,你覺得如何?”
高恆已是喜得笑逐顏開:山東剿匪,我身歷前敵;征討金川,我又身歷前敵!滿洲親貴有哪個勇敢似我的?!功勞自不必說,先就救了勒敏、阿桂一駕,這人情已是落定了。想想道路遙遠艱險,他心裡又是一沉,拍著椅把手哂道:“虧張廣泗打老了仗的,慶復也在川西南好幾年,只曉得看著地圖瞎比畫,這種蒙瞎驢的仗,能打得好麼?”他頓了一下,又對尹繼善道:“我自個忙不過來,給我派個幫手。”
“這個——”尹繼善撫著下巴沉吟片刻,轉臉對肖路笑道:“我看勞煩肖老兄陪高大人走這一趟差吧。你在雲南楊名時跟前侍候過,也走過這道兒,高大人還是頭一回。你跟著一路照顧些細務,大面兒上還是高大人主持。”肖路說道:“這沒說的——這是中丞的抬愛嘛!不過我的職分還在四川那邊——”他沒說完尹繼善就笑了:“這有何難,我行文四川,調你到江南來就是。既肯從軍辦差,我先掛牌子委你知府銜,帶職投營效力,差事完了願意改武職還可升官,願意文職,我給你按老虎班一例,遇缺先補。”
肖路眨巴著眼聽完,已知是張廷玉那面大旗見了效,仰著臉呵著腰阿諛笑道:“謝中丞提攜獎掖!謝中丞提攜獎掖!雲貴川的道兒來回我走過四遭。準侍候高爺平平安安到康定!”尹繼善雖說處事圓通和平,三教九流人物都相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