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再不說話了。
這一夜,乾隆一步也沒有離開她,握著她的手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整天,乾隆也沒有出鍾粹官一步,所有大臣概不接見。自己在小佛堂皇后素常唸經處設了几案,焚了香,坐在旁邊批閱奏章。
第三天早晨,皇帝又傳出旨意:“皇后鳳體違和,朕心不寧,凡有軍國重務,由內務府轉呈鍾粹宮,餘折俱由軍機處處置,寫明節略以備禦覽。”接著又有旨,“在宮中服役滿七年或年過二十五歲的宮人,一概放歸,通知各家接領。”
皇帝既不能出來,軍機處便格外忙。偏是張廷玉犯了痰喘進不來,鄂爾泰倒是來了,躺在軍機處西房裡,一口口吐著血,勉強支撐著見人說事情。訥親和傅恆分了分差使,一個管民政,一個管軍務。眼裡看摺子,座旁接見外臣,外面擠著一大堆請示公務的官員,挨號兒等他們接見。傅恆心中悲悽。想去看望姐姐,可又忙得抽不出身子,有幾次望著宮牆,竟走了神兒。訥親瞧著不忍,說道:“你就進去瞧一眼,皇上斷不怪罪的。這裡現在沒有急事,有些事,我也能代勞的。”
“多謝訥公。”傅恆臉色蒼白,握著筆管說道:“這一份是青海將軍參劾慶復和張廣泗的,很要緊——只是要糧要錢,要邊周各省戒備,卻不見進兵的動靜兒,這兩個人也真是奇怪。”正說著,見紀購從外頭匆匆進來,便向:“有什麼事麼?”
紀昀剛調進軍機處,恰遇皇后病重,尚未覲見乾隆的面。他是皇帝親自選進的特簡軍機章京,張廷玉、鄂爾泰不便給他分差使。他剛從內務府過來,外頭日頭毒,曬得滿臉通紅,額前的短髮都溼漉漉的,一見傅恆便道:“皇上叫您進去,叫快一點,我陪著您去!”說著一把接一把地揩汗。
傅恆知道姐姐病重,聽說皇上傳旨,心中更是著慌,頭猛地發脹,眼睛發花。隨手拿起大帽於往頭上一扣,起身便走。走到門口,怔了一下,又回身在案上抽了幾份摺子夾在腋下,這才對紀昀道:“走吧!”傅恆知道紀昀是個多才滑稽的人,見他悶著頭走路一聲不吭,更覺不妙,提著勁兒加快腳步。過了養心殿垂花門便聽到從遠處傳來一陣隱隱的哭聲。傅恆又一陣心慌,平坦的磚地,竟絆得他一個踉蹌,結結實實摔了一跤!紀昀幾步追上,一邊攙他起身,口中道:“生死修短皆有天命,大人一定要沉住氣,您是宰相啊!”
“宰相。”傅恆的臉白得像刮過的骨頭,掛滿了冷汗,他慘笑了一個。慢慢回過神來,說道:“多承關照,不然,今天非失禮不可。”再細細聽去,那院中卻又沒了哭聲。見秦媚媚帶幾個蘇拉太監出來,忙問:“現在怎麼樣?”“萬歲催著叫你快進呢!”秦媚媚急急地說道:“紀昀也快進去見駕!主子娘娘還沒過去,方才是痰湧昏厥了一下。”
說話間已經進來,只見殿內殿外都是人。殿內暗得什麼也瞧不清楚。略定一定神,才適應了殿裡的光線,發現自己竟和乾隆面對面站著!他渾身掃了一個驚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顫抖著,泣聲稟道:“奴才傅恆失儀,罪該萬死……”
“外頭亮得太晃眼,你剛進來嘛。”乾隆面色憂鬱,眼神中帶著無可奈何的悲悽,只看了傅恆一眼,仍呆呆地望著院外,帶著顫音追:“看看她去吧,怕是要去的了……”
儘管是意料中的事,傅恆還像當頭捱了一棒,兩腿一軟,幾乎癱坐到地上,強支撐著走進暖閣。只見大阿哥永磺、二阿哥永璉、三阿哥永璋都直挺挺跪在地上。幾個太醫面無人色,有的捧巾櫛,有的調藥,有的切脈,有的扎針。傅恆已有半年沒見姐姐,此刻進來,見富察氏越發瘦得像乾柴一般,滿面潮紅閉著眼捱命延氣,喉嚨裡咯咯有聲,不則煩躁地要抬臂撕自己的胸口,雙手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傅恆痛苦地叫一聲“二姐……”熱淚頓時奪眶而出,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再也抑制不住,竟自號陶大哭,說道:“您怎麼了?你怎麼會這樣……嗬嗬……娘去得早,兄弟我全靠你和大姐操心教養。大姐走時,拉著我的手說聽你二姐的話,不光要當個好皇親,還要立起男人志氣來!二姐……我聽你的話,你說呀一一你怎麼不言聲?我的好姐姐呀……啊,嗬嗬嗬……”那富察氏似乎心裡清楚,越發急得兩手發抖,臉色也由紅變白。
殿中兀立著的乾隆、沿牆跪著的一大群嬪妃、長跪在地的紀昀聽他如此哀哀慟哭,也無不淚流滿面。紀昀忍不住連連頓首哭道:“皇上,臣有不情之請。臣家四世從醫,粗領醫道,可否容臣為娘娘再切一次脈,或者有一線之明……”
“你怎麼不早說?”乾隆拭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