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意與朝廷修好,這一條本欽差已經知道。我請你再給我們一點面子,加上一條‘請求跪降’的字樣,朝廷臉上就好看了。你說你不怕死,我們到這裡也是抱了必死之心——要好兩好,金川可以不再遭兵厄,我們也有個交待。你看呢?”張廣泗和鄭文煥又一齊目視莎羅奔。
“我們不曉得什麼叫‘跪降’。”莎羅奔心裡一陣悽楚。他知道,即使此刻發起進攻,把這三個人剁碎在陣中,乾隆必定再發大兵,重新徵剿,為了一族存亡,只好委屈求全了,遂含淚又道:“這個條約裡不能寫這一條。奏摺裡你們想怎麼寫,我不理會就是。我們藏人都是好漢,沒有‘跪降’這個詞……”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慶復、張廣泗和鄭文煥依次在“和約”上籤了自己的名字。
二十五 城下之盟慶復辱命 萬里逃亡阿桂歸京
主帥與敵人簽了和約,阿桂和勒敏還被矇在鼓裡。他們已經探實莎羅奔的糧食、金銀都堅壁在刮耳崖,只是因為地形太險,幾次小攻都失利了,只好向東運動,計劃從側面進攻。卻又一時被莎羅奔的火把疑兵計矇住。接到張廣泗和鄭文煥火速增援的命令後,只好向東繼續移動。直到與莎羅奔的狙擊部隊交火,他才真正弄明白,莎羅奔此舉的用意,趁清兵搶佔地盤時,圍住了小金川主帥營盤準備決一死戰!他們佯攻了幾次,那莎羅奔的部卒著實驍勇善戰,都被兜頭擋了回來。接二連三接到“增援”的死命令之後,突然與小金川失去聯絡,派去送信的兵也都被堵了回來。氣氛一下子變得異常緊張。部隊被堵在小金川西五十里地的刮耳崖東,兩個人心裡十分焦急,像心肺泡進了沸水裡,愈縮愈緊。阿桂是個十分謹慎細緻的人,沒有打過這麼大的集團戰,又不知敵人虛實,一邊下令部隊向他的軍帳靠攏集結待命,一邊傳令遊擊以上管帶前來議事。對急得變貌失色的勒敏說道:“我們先收攏成拳頭再說。大家商議一個最好的計策,只管去作。你放心,你是自動請纓來的,就是有什麼差錯。阿桂不要你擔待責任!”
“你也太小看勒敏了”,勒敏吁了一口氣,憂鬱地說道:“我是心裡發急。張廣泗我看是昏憒糊塗了,這是怎麼指揮的嘛!”
二人說著,前鋒後衛兩個遊擊海蘭察和兆惠都已趕到,後頭還有三四個管帶,都是面色陰沉地走進他的牛皮帳。海蘭察也是乾隆派到軍中學習軍事的滿洲親貴子弟,和兆惠年紀彷彿,都不過二十五六,正當年少氣盛之時,一進門就說:“阿桂將軍!現在不能緩,得幫著張廣泗、鄭文煥這兩個窩囊廢脫離險境!我仔細看了,狙擊我們的軍隊頂多不過一千人,只是試探著攻不成,要狠打猛衝,殺開一條血路!敵人能舉著火把夜行軍,我們也能!”
“大家都席地坐下。”阿桂說道。火把光搖曳映著他年輕英俊的面孔,“現在,我們的情勢很糟。南路軍的匯合根本指望不上,北路軍至少還要六七天才能趕到小金川。我們三千老弱疲兵深入金川腹地將近二十天,糧食也不多了,主帥在小金川被莎羅奔圍困,情形不明”。他簡要說明了形勢,又道:“現在有三條措置,請大家幫我決策,勝負成敗都是我的責任。一條就是海老弟說的,不顧一切,衝殺過去救援小金川。好處是我們不違將令,若能解金川之圍,有一份大功勞;不好之處路途遙遠、生疏,還有強敵狙擊。再一條攻取刮耳崖,踹掉莎羅奔的藏糧重地。莎羅奔不能不回來解圍。萬一小金川失守,我們手裡有講和資本。這一條好處是辦起來容易,不好之處是要冒違令的風險;第三條,我軍原地堅守,請小金川主帥帶領營盤向我方向突圍。好處是便於儲存實力,對主帥容易有所交待,不好之處萬一金川突圍失敗,我軍就成了孤軍,處境會更苦。”
他說的簡約明晰,一下子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既平實又懇切,眾人心裡都暗自佩服。海蘭察略一沉思,說道:“我贊成第二條!”勒敏吮著嘴唇說道:“要遇上賢明主帥,第二條沒說的。一個慶復,一個張大將軍,都是心地偏私,他們見我們立功,又沒有他們的將令,計較起來口舌是非恐怕真的少不了。”阿桂嘆道:“要真公正,本就不該派這三千老弱兵眾深入敵後,誰叫我不是張大將軍親手提攜起來的人呢?”
“我看也是第二條方案好!”兆惠說道,“現在顧不到將來是非官司。圍魏為了救趙,增援也為救趙。主旨上並不違他的將令。我願與阿桂將軍共榮辱!”
阿桂手握刀鞘拄地而坐,一聲不吱。
幾個營棚管帶低頭沉思一會,也都覺得第二條方略最可行,都說:“踹掉莎羅奔的後營,我們也就站住了腳,這是為了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