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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部分

,也是捂熟了的,切了一盤端來下酒,酒也是酸的。”三個將軍聽著已是笑了,紀昀道,“大家都吃不進去,他還用著敲著盤子說:”來呀,請請,請用!這蘿蔔是我後院裡自己種的,現刨現吃,多脆、多新鮮吶!‘馬二侉子你們知道,哪裡吃過這種菜席?他又指著那盤子鱉:“這是葷的,請用,怎麼老馬愁眉苦臉的?’我用筷子點點菜說:”沒聽人說,世間萬般愁苦事,無非生梨(離)與死鱉(別)?‘“大家聽了都一個破顏,紀昀猛地想起今日此身萬里邊塞,未知生離死別,笑著笑著已變成了苦笑。海蘭察是頂精靈的人,已窺破他幾分心境,笑道:”出兵放馬在外,說個笑話兒開懷解悶子,偏老兆就有許多規矩,葷的素的我看都比’生梨死鱉‘強些兒——咱們吹牛吧!看誰牛皮吹得大又不破,大家奉陪他多喝水!“指著兆惠道,”你先吹!“濟度也提足了精神,揎臂揚眉道:”這最合我的脾性,請,請!“

“好,我來一個!”兆惠起了興頭,笑著說道,“我的槍,你們見過,那個鋒利!有時候兒我就用來當梭標使。剛進天山那時候出去打獵,瞧見一頭鹿,我‘日’的一聲把搶擲出去。準頭不好,擲到天上去了,把天戳了個洞,天河水漏下來就成了天池!”

“你那不算什麼。”濟度搖頭道,“老天爺後來把天補了又不漏了。我那刀,有一回不小心劈到月亮上,那物件誰知跟石頭似的硬,濺出火來就在天上成了星星。紀曉嵐要抽菸,尋打火石,我說不用,我再砍月亮一刀就有了。”紀昀覺得挺有趣,笑道:“不勞費神,刀砍缺了沒法殺敵,我向來對火抽菸都是把日頭摘下來按在煙上跟火丸子似的,抽著了再把日頭扔回去就是了。”

海蘭察一邊笑,說道:“打昌吉,頭一陣出去我就叫幾萬兵給圍了,那真是走一處敵兵如海刀槍如林,我橫衝直闖殺了一天一夜,衝出來一看,黑馬怎麼變成白馬了?想想才知道那日兇險,是它嚇的了。伍子胥過昭關,還不是一夜白了頭?”大家聽了,看著濟度滿頭白髮直笑。海蘭察又道:“真是人困馬乏呀!我叫廚子趕緊上飯,他說現蒸好的包子,士兵們一人一個。我的那個大,和我那匹白馬就邊兒上吃著進包子裡頭,一百多里還不見餡兒,又吃二十里,吃出一塊石碑,上寫‘此處離餡八十里’。”兆惠道:“那也不算什麼。我到南疆駐紮,順手把馬鞭子插到中軍門口,誰知這竹子就發芽了。長得高,頂到天上又擋回來,只好盤著天山橫著長,盤了天山三千圈兒,還一個勁長呢!”紀昀問道,“那我們該能瞧見的,在哪裡呢?”兆惠指著海蘭察道:“他廚子蒸包子,寵屜兒散了,砍了我的竹子去修寵屜兒了。”大家聽了鼓掌稱妙。

“你們說的都不算稀奇。”濟度連連搖頭,說道,“我跟老阿桂打蘇四十三,也有一個使刀的,那刀法真絕!我那時候正壯年,也不讓他,從早晨打到後半夜才一刀劈了他,不防把石門山也劈開了。紀師傅來時必定經過的,得走三天三夜才能從刀縫裡頭出來。當晚回來一看,我的馬只留下了兩條前腿,我就這麼騎著回來了。原來這小子也劈我一刀,把馬攔腰斬成了兩截!可憐我的馬啊……跟了我多少年……”說著,眼淚汪汪的。

幾個人一怔才悟過來,不禁轟然喝彩,“這牛皮吹得好!”海蘭察笑道:“好是好,只是馬沒了下半身,我們就想拍你,到哪裡尋馬屁股呢?”兆惠道:“到你倒運時候,給你馬屁股也拍不成。就像于敏中,萬歲爺寫字兒難他,連寶劍的劍字也不敢認了。”海蘭察一摸頭道:“我說呢,有件事心裡縈著,只顧吹牛了。萬歲爺寫給於敏中的字兒阿桂不是抄來了?我們不識的,現放著紀大學士,何不問問。”說著起身,至大沙盤角拈過一張紙——正是乾隆寫給於敏中的那一張了——遞給紀昀。紀昀接過看著,字都認的,卻不忙說,只詳推其中意思。見他只管沉吟,兆惠道:“這也不忙在一時,回頭找一本《康熙字典》查查就是了。”

“這其實是一封斥責詔書。”紀昀審量著字紙說道,“文不連貫可以意會。十個字連起來讀,就是:昏、柔、亦、昊、天、夷、劍、糾、庶、鑰。有先秦古簡文文風。”他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寫了個“夔”字,說道:“這個字的意思是古時山中一種母猴,是貪獸。昏瞀而且貪婪的禽獸——這個‘(女弋)’字意味更惡,是古時‘女官’稱呼。通譯出來,就是‘陰柔貪惡攬權亂政之輩,難逃昊天明鑑刑典糾劾黜罰’的意思。幸虧他不認識,真的識別出來,會嚇酥了他的骨頭的!”又思索著道,“按這個罪名,十個于敏中也難逃一死,怎麼又會留下他的大學士?這就猜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