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將軍!敢情是好!可憐見的那孩子不錯……”乾隆也笑,說道:“他們也四十多望五十的人了,您還說他們是‘孩子’!”
“要賞!”太后道,“我臥房那座珍珠琉璃屏叫人送娥兒府裡賞她!”她仰臉尋思著,良久又道,“我的兒,你跟劉墉說,事多事繁別輕易殺人。這不是我管閒事,就好比一家子過日子,有時候事事如意,有時候就那樣兒,你三叔站房簷底下看鳥吃食,無緣無故的還崴了腳,腫得走不得道兒呢!不順心時候要有些個靜氣,不能發躁,先帝爺在時他那個脾氣,就吃了這個虧。這陣子打的打、罰的罰、殺的殺……下頭再殺,不祥和。你殺一個人,他有爹媽兒女,有親戚朋友左鄰右舍,驚倒了還罷了,惹惱了一大片,胡躁上火就出事。這不為我吃齋唸佛不殺生當爛好人。我說的話也不作數,你自思量是不是這個理兒呢?”
乾隆起初笑著聽,到後來愈聽愈覺有理,已是換了莊容,起身一躬說道:“母親教訓的是,兒子聽著了,回頭就交待給劉墉,只能‘驚倒’不可‘惹惱’,鎮靜處事不妄動作,請娘放心。”
“我是有點不放心。”太后笑道,“我八十歲的人了,來你們愛新覺羅家六十多年,什麼事沒經見過?軍機處的人有死的有罰的,政務上頭又糟心,都握到一處了,還有後宮呢?你怎麼不進皇后房呢?”
乾隆本來要走,又坐了回去。皇后的事不但連帶著王八恥一干太監穢亂後宮,說出來狗屎一般臭不可嗅,更追究出去,早年太子和皇阿哥染痘早夭,追究起來這絕嗣滅倫之罪,想掩外人耳目比登天還難,一旦折騰發作,想罷手也萬萬不能——即使沒有這些事,哄傳出去人言鑠金口碑似鐵,從此宮掖裡別想安寧。這是比黜落幾個大員更了不得的事,他早已想定了“一床錦被遮蓋”的宗旨,稀裡糊塗過去算了,不料母親還是問了出來。想想必是那拉氏鈕枯祿氏她們背後怨望,不由一陣光火,笑著問道:“是有人在您這說什麼了麼?”
“沒有,是我看出來的。”太后看也不看乾隆,說道,“你別看我老,記性不好,心裡並不糊塗,我裝迷糊兒呢!”聽是這個話,乾隆心裡火氣消了點,給母親換了杯熱茶,靜靜心笑說道:“誰敢說額娘糊塗!只是額娘想,我今年也六十六歲花甲過的人了,外頭的事一天忙下來,累得只要倒下來,又怕懶乏了招病,能勉強掙扎著活動一下才好些兒。還想叫我像壯年時候人人處處照料停當,身體精神都濟不上來。富察皇后在時,也有幾個月不進鍾粹宮的,只見她去照料我,送湯送藥的體貼我……如今可好,倒過來說三道四的!大約是去容妃那裡多的緣故?我也並沒在那裡過夜!額娘你知道,和卓氏的哥子圖爾都、五叔額色尹還有堂兄瑪木特都跟在兆惠海蘭察軍裡出兵放馬,將來平定了霍集佔,還要指望人家孃家替朝廷管轄那塊地方兒,這是慢待不得的人吶!她孃家那塊離京九千多里,她六叔護著她殺著亂兵一道里送進宮來,這容易麼?給她蓋寶月樓大約也招忌,娘想,一座寶月樓換來幾千裡方圓地兒平安,免去幾十萬生靈塗炭,哪個不值呢?”太后沒有聽完已是顏展眉舒,說道:“和卓這孩子討人喜歡,我很待見她,瞧著穩重大方,比漢人那些狐媚子順眼,原想著都不過是些小意兒,原來裡頭這麼大的學問道理的?她可不是葉爾羌那塊和卓家的王昭君嫁到咱們家了麼!那是得跟別人多恩存些個!並沒有人說什麼,你別疑心。我是一輩子在宮裡頭的人,這裡有天沒日頭的日子比你懂些。就是皇后,那心裡的苦也是說不清道不白的,多少個小事抖落出來都成了不得的大事,多少大事外頭想不到的掩起來也都沒事,這地方才真是屈死不告狀的呢!你就再忙,裡頭也要打個狐哨兒,大家安心我放心。你跟前幾個后妃也都老了,她們還有個什麼指望的?一個笑臉,一句話的事就打發她們歡喜不盡了。”
九 大波迭起雲湧風疾 內帷不寧家奴擾攘
乾隆本來忙,想著進來見見母親請安,“打個狐哨”就回養心殿的,不料扯出話頭來,母子丟絮扯綿喁喁談心說了這麼長時辰,倒是和外人難以如此剖心置腹的,進來時還是滿腹心事,此刻覺得一腔鬱氣消融化解了大半,反而暢快松泛了。因還要回去議事,微笑著聽完母親絮叨。起身賠笑道:“兒子都知道了,再過幾日,咱們到圓明園去,我給您尋一處景緻最好的地方,一家子陪您遊玩,我料理完這些事松和了,也多陪陪您,還有皇后她們。您選定了住地兒,叫他們蓋個大戲樓子,瞧著外頭哪個班子好,叫進來給您唱。”太后笑道:“唱戲是小事,要緊給我個僻靜的誦經佛堂。那邊離廟遠……”“有,有!”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