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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部分

竟成大小賭場一時之選。當下和砷留神看時,場上鬥骰四人,北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烤綢單褂藍市布長袍,刀削臉上鷹鉤鼻,濃眉下一雙陰鴛的三角眼不時閃著綠幽幽的光。他認識,這是方家客棧的管賬先生方家驥,此刻正贏得得意,撇弔著嘴似笑不笑,耷著眼瞼一付篤定神色看骰盤,左首桌面上八寸長的一品籌已是摞了四五根。南邊對面的和砷也認得,是三唐鎮上的豪賭,名叫劉全,才不到二十歲的人,己賭光了十頃地的祖業,好大的莊窩都盤淨了,氣死老爹老孃,埋了大哭一場不回家,仍舊到賭場的人物,此刻打著赤膊兀自身上出汗,一腳踩在凳子上,一腿半屈呵腰,盤在脖上的辮梢一動不動,乜著眼看骰盤,手邊桌上也放著幾枝大籌碼,一望可知也是贏家。對面西首坐的似乎是個茶商,二百副到本,已經有了一百六十副,是不輸不贏的局面,甚是悠閒地看骰盤,手裡把玩著一隻漢玉墜兒來回捏弄。只和砷臉前面西坐的,也是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已是輸得一踏糊塗,手邊橫著幾枝籌,每籌只有二副,通算下來也不過十幾副,局終貼賞賭坊坊主也不夠使的,已經是精窮的了。他卻甚是矜持沉著,一手撫著腦後油光水滑的辮根,一手捋著腰帶荷包上的米色絛於,敞著巴圖魯背心領上鈕子,靜看方家驥出骰。

“瞧好了,要寶有寶,寶泉在手!”方家驥左手拇指扣住骰盤盤底,右手蓋上盤蓋,在耳邊晃晃,裡邊六枚骰於頓時一陣清脆的撞擊之音,他兩手發瘧疾似的急速旋轉幾圈。咧著嘴聽骰子兀自沙啦叮噹作響,定住了,穩穩放在桌上,口中猛喝一聲:“全色出來!”便見茶店老闆揭開盤蓋。十幾對目光定睛看時,是個“四紅”品色,六枚骰子一個“麼”,一個“二”,其餘四個都是“四點”——已經佔了二品,從二品籌桶裡掣籤時,是一枝梅花籤,一幅烙花疏梅,下頭兩句詩:茅舍竹籬煙外月,冰心鐵骨水邊春。

九品裡佔到二品,已經是難得的好籤了,眾人轟然喝一聲彩:“好!”

方家驥抹抹鬍子,心安理得坐了下去。

接著輪那位茶商搖骰,他卻是雙手捧盤在眼面前,象怕那骰盤飛了似的,晃晃,聽聽,再晃晃又聽聽,反覆幾次放在桌上,揭開看是“三紅”——三個“四”,兩個“麼”,一個“三”,掣籤得芙蓉花:錦城名士主,寶帳美人香。

“我要一品全紅!”劉全小心翼翼端起盤子,虔誠得象送子觀音像前的婦女,哺哺禱告幾句甚麼,大起大落緩緩晃上晃下,叮噹作響間放了骰盤,揭起一看,居然也是二品:四個“四”,一個“二”,一個“麼”,掣籤是牡丹:金銀宮閥神仙隊,錦繡園林富貴花。

至此方家驥便有點不自在,劉全咕咚咚端一碗涼茶喝了。

“都說全紅全素好,老子手氣臭極了!”和砷面前那外地中年人不慌不忙端起骰盤,笑道:“悖透了否極泰來,不信還掣著個九品!”他翹著個二郎腿抖著,雙手捧盤子左轉右轉,晃晃墩墩胡顛亂倒,弄得骰子在裡頭不知怎樣折騰,嘩啦啦散響。他是大輸家,還這樣撒漫不恭,眾人都笑。和砷此刻側轉臉看,覺得面熟,猶恐看錯了,揉眼再看,不是和親王弘晝是誰?——怎生這般模樣,又如何到了這裡,他就是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來!一個“五爺”沒叫出口,弘晝已經放了骰盤,大刺刺說道:“揭開來!”

盤蓋揭開,眾人骨碌碌眼珠子盯著看時,是兩個“四”,三個“二”,一個“五”,名色“雙紅”,掣籌得“月季花”,上寫四字:朱顏常好哈哈哈……一陣鬨笑聲中弘晝身子仰了仰,自嘲地笑道:“日他媽的,又五百兩沒了!再來過……”旁邊一個長隨便數銀票。和砷也認得,是和親王府的頭號親信僕從王保兒,自付自己雖然認得這位天字第一號王爺,也曾見面稟事說話,但貴人秉性記事不記人,難說和親王認識自己這個“小的”,且是和親王也未必高興這時候相認……心下惦惙打著主意,留心看賭局識竅知道觀察舞弊,兩圈下來已知其中道理。待再輪到弘晝時,和砷輕輕一笑,在他身邊道:“五爺,奴才替您一把,您看成不?”

“你是?”正乾笑著的弘晝轉過臉,看著和砷面熟,又轉看王保兒,王保兒卻認識,笑道:“是跟佳木爺的和大爺。想不到這裡遇上了!”和砷陪笑道:“一個月頭裡南京還見過爺,爺去右翼宗學衚衕,我跟福大爺一道兒陪爺踢過球,爺輸了,說‘毛蛋’不好……還記得不?”弘晝聽著已經想起,不禁笑了。聽劉全緊催“出盤”便把骰盤遞給和砷道:“爺手氣太臭,你來換換氣兒!”

和砷沒有立即搖盤,撿出幾粒骰子放在手裡撥拉著又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