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衙門報上來!忍著心頭一竄一竄的怒火,說道:“這件事回頭我叫都察院去查。你的金子一兩不少還你!且問你,見皇上作甚麼?”
“請皇上退兵。我們金川人的金川,為什麼左一次右一次再三派兵打我們?”
“你錯了,聽我來說!”阿桂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不論哪裡,無論何人,不聽朝廷功令,擅自割據,朝廷都要用兵征剿!這是個上下尊卑,國家法統一律的大事。憑你這樣胡衝亂闖,就能見皇上?莎羅奔未得朝廷旨意,擅自弒兄奪位,收留班滾,侵蝕苗謠,擾亂驛道,屢次抗拒天兵,不肯面縛投降,他犯的十惡不赦的大罪——憑你來見皇上,難道就罷兵不成?!”說罷目視朵雲不語。
他雖然不是聲色俱厲,但這番話慷慨激揚,侃侃而言,句句犀利,幾個女人聽得身上起慄,竟心裡顫兒。朵雲卻不能全懂他的話,問道:“依著你,怎樣才能罷兵?”
“遲了。”阿桂冷酷地一笑,“當時班滾從上下瞻對逃亡金川,你們縛了他去成都,不但沒有干戈,還有封賞;慶復討伐,如不抗拒,面縛大營請罪,可保金川不遭兵火;訥親再徵,舉族受降,自鎖進京請罪,可免九族之滅。現在十萬天兵奉旨征討,你孤身進京,就想擾亂天聽天視?”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回去。我可以派人送你到刷經寺。告訴你的丈夫,自己綁了,帶著妻兒老小,到北京聽問待罪,不然,大兵入金川,雞犬難留!”
“那就只好打下去!”
“打?”阿桂仰天大笑,“你從金川到南京,從南京到北京,看到的只是天下小小一點。你就是個傻子,也該明白打是什麼結果!”
朵雲略一思量,已經明白了阿桂的話。她仰起臉來,絕望地凝視著黯黑的天棚,忽然慘笑一聲“活佛!這是誰造的冤孽?我——”她縱身向柱猛地撲身撞過去,連柱上房樑上的浮上灰絮都簌簌紛紛落下……人,已是軟倒在柱邊……
“啊!”阿桂和棠兒娥兒驚乍站起,都是大吃一驚。雲姑娘柔弱,竟被唬暈了過去!勞環冰也驚呼一聲,急搶兩步蹲下身於,試試鼻息,又撫撫脈搏,檢視了一下血殷殷的頭部,說道:“桂中堂,她撞偏了,人還有救……”
聽見有救,棠兒緊得縮成一團的心才略放鬆了點,對勞環冰喝道:“有救你愣什麼?叫你的人抬她到太醫院,就說我的話,一定要好生相待!”
……人抬走了,幾個人還在發愣,似乎在作一場噩夢。阿桂搓著手踱步沉吟,良久,長嘆一聲說道:“嫂夫人說的是。她不是節婦,卻是個烈婦……這件事要立奏皇上知道——你不要寫信告訴六爺——順天府派獄婆子看護照料朵雲。傷勢不要緊,送她南京,由皇上親自發落……”又溫語撫慰叮嚀了二人一會子,笑謂棠兒:“天快要黃昏了,臺灣知府胡羅纓在軍機處等我接見,高雄縣令是紀曉嵐的門生,有個叫林爽文的,在臺灣鬧白蓮教,必得安排一下捕拿的事。我得去了。嫂夫人不是還有要緊事要說麼?明兒午飯我回府吃,請嫂子過去說話,我的夫人上回還說,這麼許久沒見六爺夫人,想得慌呢,——咱們走罷。”
丁娥兒和雲姑娘直送三人出了廣亮倒廈門,只見巷道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都是順大府派來的人戒嚴,阿桂問勞環冰,“是你叫戒嚴的?這是個偶然事故兒,北京城和穆安詳,千萬不要弄這些事,一驚一乍如臨大敵,反而要起謠言。”
“卑職沒有叫這麼著戒嚴。這裡沒有住大臣,從前防備不周是有的。從今晚起,順天府增派一隊人來巡邏,二位夫人只管放心門戶。”勞環冰道。他一向奉職小心,還是冷不防冒出這麼件糟心事,連兇手都是阿桂中堂親自動手拿下的。正不知要如何處分訓斥自己,聽阿桂這麼一說,隱隱對京師治安頗有嘉許之意,不禁如釋重負,忙又笑道:“中堂爺訓誨的是——卑職這就叫他們散開。”
說罷未及轉身,便見和親王弘晝帶著一群太監,有的抬著箱寵,有的提著鳥籠子過來,阿桂對勞環冰匆匆說了句:“你回衙辦你的差使去吧——五王爺來了,這些人是給他淨街的——五王爺吉祥,奴才給您請安了!”棠兒娥兒雲兒也都忙蹲身萬福。
“別他娘來這一套了。”弘晝笑嘻嘻對阿桂道,又轉臉對三個女人虛抬抬手道:“三位請起——別鬧虛禮兒,我受不了——聽太監娃子們說這裡出了事。我想,人家男人到前頭出兵放馬,家裡照應不好,我們是做甚子的?”棠兒見他一手挽著個開臉丫頭,一手提著個鵪鶉籠子,笑道:“王爺真會享福,來串門子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