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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部分

多,深得人情世故的,抿著嘴略一默謀,說道:“皇上來巡,看似縣裡化錢鋪張了些,奴才仔細思量,單憑修這條路,沒有皇上來,儀徵就得窮十年!皇上您想吶,您來,省裡從鹽商闊佬各地財主那裡徵集的‘樂輸’銀子就必得給我拔一點,儀徵人這就已經沾了便宜。修這座行宮,還有驛館、接官亭、接駕亭,平日努出吃奶的勁也不成,一下子就都有了。將來皇上再來,現成就能派上用場。事過之後,行宮改成學宮,學宮我也有了,騰出修學宮銀子,孔廟我也修起。修起的這條路,有人說奴才虛耗錢糧,其實他們根本不懂,五十里鋪每年要爛掉十萬畝桑葉,運出去就是銀子,銀子換織機,一下子這裡就變成金窩兒!這還是一筆小帳。往大里算,三棵槐抱迎春,皇上,太后老佛爺,娘娘都來看了,這是多大的聲名!過後誰不要來看?陝西的、山西的大財東都瞧準了這是風水寶地,住著人等著買地造宅子,地價已經漲到兩千兩一畝還在漲!更甭說往後各處到南京觀光做生意的闊主兒來觀光聖蹟,錢就會淌河般地往我儀徵流!奴才這筆賬存在心裡,現在由人罵,罵在前頭誇獎在後頭呢!”他突然意識到已經失口:這段話豈不是告訴皇上,迎春花也是故意做作出的祥瑞?舌頭在口裡攪了攪,下了氣笑道:“這都是託了皇上如天洪福,天降祥瑞周全儀徵人民。”

他如此能精打細算,不但乾隆聞所未聞,紀昀也覺得此人聰明得匪夷所思。連太后也聽入了神,顫巍走著,笑道:“阿彌陀佛!我雖不懂得作官的事,聽著和人家過日子一樣兒的,這麼著細緻,儀徵還有個不好的?皇帝,這個縣官和去見我的那些人都有些個個別……個別在哪兒,我也想不清楚。”乾隆只笑回母親一聲“是”,卻又對郭志強道:“可謂算無遺策了。只你想過沒有?儀徵人收到實益,也許你已經不在儀徵,算不到你的考功政績上,豈不白耗了心思。”郭志強略一沉默,嘻笑道:“這一層奴才也想過,奴才只是個舉人選官,比化錢捐的官是略高一點兒,正途進士算是太太,奴才這類的是姨太太,捐班雜佐就是開臉丫頭。考功評語再好,也升不成正宗太太,仍舊在州縣上頭轉悠。既如此,又不想發黑心財,能著給地方辦點好事,算是給兒孫積陰德罷了。”

紀昀聽著這話,覺得有經有緯頭頭是道,半點虛飾也沒,細用“孔孟之道”這把尺子去量,卻又無法坐實比較,正自品味咀嚼,乾隆卻轉臉問劉統勳,“你看郭志強這話有沒有學問道理?”“當然有的。”劉統勳道:“這是歷練出來的學問,合了人情,也就順了天理。他的著心著眼,想的是為下頭百姓造福造實惠,這就是聖人說的‘仁’!道法不一,統歸於仁,仁而而已也,不必同。但郭某畢竟是從世面上思想得來,用的不是克己復禮,所以有點見小了而且有點流於釋家——地方官要都這麼弄,終歸朝庭顧不過來,還要從別處百姓身上著落銀子。”紀昀正在暗自佩服劉統勳言語精當,郭志強仍舊一臉皮笑,說道:“劉大人這話實在是至理名言。卑職也是讀書人呢!只是卑職想到,每日不知多少藩庫銀子、官司銀子白白淌到——沒影兒去處了,這裡借主子福氣,給地方辦點實惠,總歸無傷孔孟大道的……”他擠眉弄眼,瞧著乾隆,“奴才的見識是吧?主子!”

“不算離經叛道。”乾隆被這位油頭滑腦的縣令逗得呵呵大笑,“在一郡,謀政一郡。不錯!多少有點以鄰為壑,但那邊確實有‘壑’也無如其何——你不要在地方上辦差了,朕已有旨範時捷到戶部去任尚書,你去任藩庫司主事。”說罷又笑,閃眼看時,不遠半箭之地官員們都控背躬身站著,三株品字形的槐樹都是披紅掛綵,中間一張小卷案放在潮溼的地下,卷案上垛的果品點心醴酒滿案都是。太后眼一亮,指著樹道:“皇帝皇后,瞧!迎春花!”

剎那間,乾隆、皇后也都定住了睛。

果真是三叢迎春,蓬蓬鬆鬆茂密柔嫩的枝條,從三株槐樹老杈上瀉垂而下,遠遠看去象西洋女人的黃髮披肩垂落,又象樹椏被誰割了一刀,三股黃色瀑布噴湧而出,在灰暗的槐林中鮮亮耀目不可方物。皇后似乎格外喜愛這奇異景觀,小心蹲下身子,輕輕攏起花條在手中,細看時,一蕊蕊的花朵,大的約如西洋鈕釦,小的許有豌豆彷彿,或盛開怒放,或苞孕半張,有的蕊瓣舒張,有的似開還收,枝條尾端豆大的骨朵一色的蔥綠包黃,嬌羞默默似對人語,冰涼潮潤的枝條在她牙琢玉雕的手上散發著清冽的芬芳,她想貪婪地吸一口,往唇邊送了送,又放下了,翁動著嘴唇,卻又沒有說話,魘生笑暈看著花不言語。

“阿彌陀佛,真真的是稀罕祥瑞!”太后鬆開了扶著乾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