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
李侍堯今天一直都在發悶,今晚送別劉墉,幾乎沒有說話。上午在軍機處聽得小軍機烏拉蘇遞了個悄俏話,叫他謹防有人“砸黑磚”,說內廷過來訊息“口風不好”。什麼“黑磚”又是什麼“口風”卻一點也摸不到頭腦,他帶兵打過仗,又幹過銅政司“銀臺”,出任巡撫又當總督,管錢管物又管人,一向雷靂風行殺伐決斷剛明,得罪的人到底是誰,有多大來頭,又是什麼事由,一時心裡亂麻一樣,理了多半天也毫無頭緒。直到紀昀點名問話,才覺得自己心思太重,連眼前的場面都顧不上了。趁著幾句笑語他穩住了心思,說道:“我有幾句萏蕘之見。請二位中堂酌定。既然出了泥石流的事,運銀子萬不能等春天,春暖冰化,道路更難走。隨赫德要六十五萬,是打著虛頭的。因為戶部不比兵部,給銀子從來掯勒,‘漫天要價鋪地還錢’,預備著你攔腰一刀。這一層不必向隨某人挑明,只說各處用銀子多,請將軍體恤戶部難處,戴頂高帽子給他,銀子四十五萬即刻撥去,實在不敷用再補。在天山招募民工那是扯淡。建議隨將軍把這銀子補入軍費,賞給軍健補進伙食,那些兵就是強勞力,一個頂得三個民夫,又有賞銀又打牙祭,當兵的沒個不歡喜的。這麼著,天山大營準沒話說。”
一頓話說得紀昀連連點頭,連福康安也暗道:“父親說李侍堯渾身是計,果真不假。”剛綻出一絲笑容,于敏中說道:“皋陶說得切實中的,既如此,先撥四十萬去用,不夠了再補。就是盜戶的賑恤,也不能太大方,有些毛病是寵出來慣出來的。每次都打得富富餘餘的,寬了又寬,驕縱出來不得了。”這話原也不錯,但誰都知道福康安賞賜士兵最“大方”,動輒千兩萬兩揮金如土,是有名的“威福將軍”,此刻說來,竟似專門指責他的,連帶著前頭的話餘波未息,于敏中不知不覺已連連傷了福康安,福康安倏地收了笑容,雖不動聲色,眼中己閃著陰寒的光波。紀昀現在名位還在於中敏上列,聽他言詞不遜,連個商量也沒有,也是一陣不快,轉臉問道:“世兄,你看怎樣?”
“我還想聽聽於中堂補給蕪湖道的事怎麼安排。”福康安端坐不動,一臉假笑說道:“當時劉司寇被圍在皇路集,我在曲阜代皇上祭禮,告急信傳到我那裡,江南大營駐兗州的營兵調了二百五十名,加上府衙、泗水縣衙的衙役,還有我的親從馬棄,共是五百人。餉銀是我借的,責任也是我的,所以也很關心。”
于敏中眼皮急速跳了一下:“什麼?五百人,五萬餉銀?!”福康安臉上笑容不改,笑道:“是!怎麼,多了麼?”“多了。”于敏中這才留意到福康安神氣不對,滿臉的傲慢簡直毫無掩飾。他當然知道福康安“聖眷優渥”,但他自己生性本就是個剛愎人,“守正不阿難為強曲”是乾隆給他的考語,福康安這樣恃寵驕縱,不能向他委屈下氣,因不緊不慢說道:“一百兩銀子是小康人家的一戶家產,陣亡有功人員也只是這個數。你這樣賞銀,天山的隨赫德,還有兆惠海蘭察都照此辦理,把圓明園賣掉也不夠用。”
“就是要給征剿士兵一個小康,就是要按陣亡人員賞責!”福康安揚著臉垂著眼瞼,滿都是“‘就是’要頂你一下”的神韻,口氣硬得像釘子,措詞卻不肯失禮:“於中堂,大軍征剿與小隊奔襲是不一樣的。泗水縣暴動魯南魯西震動,不但饑民,也有教匪四處煽風點火。我接報是‘四千暴眾’,一夜奔襲到達,已有兩萬人圍攻一那是人海!桑叉、菜刀、斧頭、鐮、鍘、鋤、鎬舉得樹林一樣!敵我眾寡如此懸殊,不甩銀子激勵士兵用什麼?我發銀子時就大喊‘按陣亡的例發給賞銀,衝到那個高臺上去殺人!’老實說,我至今還有後怕,後怕許的銀子少了呢!於中堂,萬一扯旗放炮,各地白蓮教香堂聚合起來,朝廷不知要耗幾百萬庫銀才能平息下去!”
眾人此刻都聽得目眩神搖一陣陣心悸,李侍堯想起劉墉在天街的活,和福康安說的印證,不禁嘆道:“山東人真難惹。”“不錯,‘坑灰未冷山東亂’千古名唱,豈可掉以輕心?”福康安道:“要人家賣命,就不能吝惜買命錢——這就是福康安的章程。”和��艚幼糯丈弦瘓洌�案K囊�χ玫檬牽�饈亂皇歉傻每歟��遣�鎂弧2壞ナ歉鼉�攏�致矣誄趺齲�舯┯詼砬輳��∫�郵×舜笠�櫻�姓�巍⒂芯�彌�饋!彼蛋眨�匆謊奐完饋⒂諉糝校�磣酉蠔罌苛絲浚�骯�以諼韃坑帽��性�荒芎笤菏Щ穡�獯穩ド蕉���算羲��漵嗟鬧莞�饕�乓飭糶年廡簦�此品蚜耍�ぴ端凳鞘×恕!�
“聽來倒是驚心動魄的。”于敏中自嘲地一笑,“不過蕪湖的銀子還是照數給吧。不是我勒掯吝嗇,用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