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關的春天也還寒冷著,大風裹挾著沙子捲過城池,落在身上跟刀子似的。城中人們卻並不應風沙的襲擾而閉門不出,大家裹住頭臉和身體,只露出一雙雙形貌各異卻都充滿欣喜的眼睛在大街小巷中歡慶著:寒冬已過,春日來臨,孤雁關在逐漸升溫的空氣中越發熱鬧忙碌起來,除了告別漫長冬日的輕鬆愉悅,還因為這裡即將迎來一場盛會:拂柳閣詩會。
拂柳閣在孤雁關的歷史可就長了,這座描金飾玉的樓閣是邊關紙醉金迷的不夜城,是大漠裡的一個傳奇。它就像是最美卻又最虛幻的海市蜃樓,吸引無數旅人駐足留連。朝暮和飛星入鄉隨俗,一進城就買了兩身兒當地的衣服,也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滿城晃悠著。一路上朝暮到處張望,飛星見她神色急切,不解地問:“找什麼呢?”朝暮一跺腳氣呼呼的埋怨:“你看看!這邊可沒有發那種單子的人了!本來我們進去還能免費得一壺酒呢!”飛星失笑,乖乖認錯道:“是!都是我的不是!那你看看這個可能彌補一二?”
說著,飛星從懷中摸出一張碧玉色的帖子來,那帖子做工異常精美雅緻,面上沒有寫字,只印著樣式獨特的柳葉紋樣,帖子下頭墜著墨綠流蘇,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朝暮接過那帖子開啟來一看,竟是拂柳閣發給月華門的帖子,其中內容辭藻華麗、引經據典,文縐縐的,大意就是誠邀月華門掌門賞光參加拂柳閣詩會。朝暮第一時間不是驚喜,卻是訝異:“這拂柳閣詩會竟然還能給你發帖子?”飛星微微點頭答了一句這是自然,朝暮立刻恍然大悟道:“哦~~!原來你是拂柳閣的常客!”
“胡說!”飛星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可直了好麼?!怎麼會是大陸第一男風館的常客?可面對招募的一臉壞笑也是沒轍,只能氣呼呼解釋道:“這拂柳閣詩會在大陸聞名並不是因為美色或吃喝玩樂,雖說自然少不了這些,但這詩會在地處邊塞的孤雁關舉辦,自有獨特風情。加之此前的詩會出過不少錦繡篇章,到了今時,拂柳閣詩會已是大陸首屈一指的文人雅士之盛會。每次舉辦除了有名的文人會收到邀請,各大門派也都在受邀之列。”朝暮點點頭卻又懷疑道:“你別是騙我的吧!若按照你所說,這詩會如此風雅、門檻又高,那怎麼隨意走在路上都有人發邀請單給我,還送一壺酒呢!”
飛星像看傻子似的看著朝暮,能怎麼辦呢?自己喜歡的傻子,自己好好解釋吧:“我也說了,詩會不僅僅是紙醉金迷,歌舞玩樂,不僅僅也就還是有。否則拂柳閣如何賺錢啊?你若衝著那免費的一壺酒去了,不但連真正詩會的門都進不去,還會莫名其妙就花光自己所有的銀子,你可明白了?”朝暮想想覺得有道理,此時又將手中那份帖子開啟看了一遍,恍然大悟道:“明白了,收到你這種帖子的人,是來拂柳閣被捧著做招牌吸引冤大頭花錢的,收到我那種單子的,就是被你們吸引過來冤大頭啊!”
“孺子可教,正是如此。”飛星滿意點頭,朝暮將帖子塞回他手裡急切道:“走吧走吧!咱們現在就去參加詩會!高階的那種!”飛星嘆了口氣拉住朝暮道:“既然拿了宗門的帖子去,我們就不能這麼隨隨便便,得先遣人去告知拂柳閣我們已經過來赴約,再遞上咱們的拜帖才能過去。”朝暮洩氣道:“想佔點便宜果然也是不容易!”飛星苦笑,若不是她非要去這勞什子的詩會,他也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都說了以掌門的身份行動是很麻煩的,不然我幹嘛要蹲在枯榮宗的房樑上。”兩人絮絮說著,飛星牽起了朝暮的手,輕輕拉著她朝前走。在他的手觸到朝暮手指的那一瞬,朝暮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了似的,渾身都過了電,她腳步一頓再邁不開步子,腦中只覺一片空白,就好像一千片、一萬片的純白拼圖被人打翻在地,似乎看到了什麼,卻又什麼都看不明白,一片一片破碎的影像在腦中穿梭著,就是無法組合到一起。
飛星見她不肯走,臉上神色還古怪得很,眼睛則死死盯著被自己握住的手。他心中一痛,覺得嘴裡都嚐出苦味兒來:她竟如此不願與自己親近麼?而此時的朝暮,腦中閃過了無限靈光卻一個都沒抓住,也只好放棄又恢復了常態,她見飛星表面平靜實則有些落寞的樣子,在心裡嘆了口氣。也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想見這個男人不開心,於是一張嘴就道:“只是牽個手,我不介意的。不過你可不要覺得這代表什麼啊!”她惡狠狠地反握住飛星的手掌,他的手心暖呼呼的,手指又細又長,手掌那麼大,朝暮隨意一握只能抓住他的指頭,可這樣握住他的手怎麼就那麼叫人安心呢?心中愉悅的朝暮,腳下也似生了風,輕快地拉著飛星在人群中穿梭。